钟,李鳞儿憋着这四十来分钟就已经够难受了,竟然还堵车!
日头已经快升到了顶,李鳞儿坐在章稚松车里盯着反光越来越亮的车前盖欲哭无泪。周围的车子全像麻将牌一样挤在高架桥上动弹不得,语音导航说是因为中秋节车流量大再加上前方事故。
李鳞儿盯着手机联络人,点进许正衡的聊天框又点出来。
跟许正衡说一声她在章稚松车里吧,有点小题大做,而且他今天在爷奶家不能当着老人家面儿玩手机;不跟他说一声吧,又觉得刻意瞒着他有点什么似的。她思来想去,晚上等他找她再随口说了吧。
李鳞儿悄悄瞄一眼章稚松,他对堵车向来是懒得生气的,面不改色地看着前方。
她道歉:“对不起,害你在路上堵那么久。”
“你是老挝首都市长吗?”
“啊?”
“不然你怎么管得着世间万象。”(万象:老挝首都,也是佛教词汇,指宇宙内外一切事物或景象。整段话意思是,堵不堵车关你什么事。)
章稚松今天心情好好噢,还和她讲冷笑话。
两人后续无言了一路,蜗牛似的挪了半个多钟车子才能正常行驶,下午一点半好不容易才送她到了家。
章稚松下车帮李鳞儿从后备箱取出特产搬进了屋子里,她带他洗了手准备把他送走,他却突然停在厨房边的玄关处不走了。
李鳞儿问他怎么了。
章稚松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像听答辩的教授那般两手交握,淡然自若地说:“这个点了,你是不是应该解决恩人的午饭?”
李鳞儿如闻山崩,在他身边直打转。
“请名草有主的人自重。”
“我不想把废话说第二遍。”
啊,万策尽!
他现在活像一尊如来佛,想请的人请不来想送的人也送不走。她好想当场变成那只“啊啊啊——!”大叫的土拨鼠吵死他。
也只是想想,她怎么会对大(前)恩(金)人(主)那么过分。算了,等麦小姐知道了,反正不是她李鳞儿的错!她拒绝了,但是她说不过他,她更打不过他。
李鳞儿确认章稚松的饮食习惯还和以前一样之后,决定做熏马肠煲仔饭,这是她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长条气球似的灌肠类食物在她的家乡很常见,腊肠、脆皮肠和米肠都很好吃,前两者都用来做煲仔饭,她觉得熏马肠应该也可以。
冷水泡米十五分钟,正好让她备料。
烫熟青菜,熬点豆豉酱油,熟熏马肠切片用烤箱热一热,过十分钟盖到砂锅里和米饭一起焖,两个煤气灶正好烧两个砂锅。
接下来李鳞儿只需要张大鼻孔接收锅巴的焦香味信号,美食是无数化学作用汇合而生产生的奇迹,时间是必不可少的付出——“咕噜”,她的肚子叫了起来,看来胃酸和胰腺等不及了。
本来她还想讲究点先正餐后点心的顺序,可是健康稚松要不要一起吃。
他每种口味都吃了四分之一,他觉得都挺好吃,虽然不如专业厨师做的精巧标准,但是胜在自由新奇的搭配,这些是只有她能做出来的口味。
可惜她没主动要再送他几块带回家,他再和她讨,便显得他很看得起她的手艺似的了,他不愿意给她长了脸。
女人,至少他母亲和苏菀,都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类型。
小的时候,他母亲在他生父家十分强势,和他生父一天到晚吵架打架。他三四岁时被他母亲嫌麻烦,被丢到乡下给祖母养活过两三年。他其实什么都不懂,周围的人都告诉他,都是他母亲的错,他母亲很坏,以后要对他的父亲和祖父母好。
他母亲后来离婚想带他走,他以此为理由表示不愿意。
她很生气地质问还很小的他,上班还要带他又累,父母吵架他还老是哭,况且凭什么她就被怨,他生父就不遭恨。
他说,因为你是母亲。
她说,那我现在离婚了还愿意带着你给你更好的生活,也是因为我是你的母亲。
他长大了一点,他才知道他母亲曾经是千金小姐,没有她,他生父连一官半职都捞不了。后来他十岁,生父死了,她还不忘回去接他,带他来了重城,带他改了章家姓,为他分了章家的富贵。
他母亲在章家与在他生父家判若两人。章老爷子不怒而威,手头攥紧了钱和权,他母亲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对章老头子讨好谄媚,为了一套房、一个铺面、一个职位,他母亲无数次露出过她在他生父那里从没有过的灿烂微笑。
最可笑的是,他享受着他母亲这么讨来的好处,却又看不起她们(他母亲和李鳞儿),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到大被人窃窃私语:老娘跑了的野种;攀高枝的乡巴佬,披龙皮的小地虫。
他说不上不喜欢他母亲,他母亲对他总归是好的,但问他爱不爱,他不知道,他不明白爱是什么。
在他眼里,女人似乎从来没有爱,他母亲爱钱,苏菀爱被人捧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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