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在我回去之前,他因病离开了人世。这或许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不必看到我如丧家之犬一样返乡,昔日曾给他带来荣耀、寄托他一世期望的女儿,最终变成了一个残疾的废物。】对话暂停了一段时间。【小荧,从你的讲述中,我看到了星星坠落的过程。亲爱的,请不要认为制作赝品是堕落的坏事,正如你的代号一样,魔术师。你是具备神奇力量的人物,你拥有愚弄所有人的能力,只要你愿意。我祈求你能够再度升起,回到天际。我恳求你不要放弃成为画家的目标,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沉舟周一是艺术馆的休息日, 布展期间的空间不会对外开放。往日灯火通明的场馆只保留了必要的几盏小灯,整整一层楼都静悄悄的。下方的商场也毫无动静,周一不是逛商场的好日子。凌晨的场馆更是静悄悄的, 太阳尚未升起, 外面天色尚暗。这是薛荧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过去十年她生活在美国,而十年之前,鸣山艺术馆尚未建成。就像对这里熟悉透了一样,李宇手插口袋, 从电梯内出来后, 绕了两个弯,带她上一小段楼梯, 他们停留在艺术馆之前。在她惊讶的目光中, 李宇用密码轻松打开了这座看似高高在上的艺术馆。尽管现在他们关系亲密, 但他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做的是什么工作。薛荧以为他只是成功的艺术品商人, 也许涉及一些灰色地带。他请她仿制过的画作并非莫奈、梵高那样世界闻名的大作, 而是一些不太出名、但近年来在二级市场有升值趋势的小众作品。他的要求也有些奇特, 李宇从来没有拿出原作给她临摹, 但是会传送一些画家的往昔作品, 请她按照这样的风格进行模仿。【这实际上是一种难度极高的创作, 不是人人都拥有你身上的天赋, 能够画出那样完美的新作品。】请进,他躬身做出邀请的手势。薛荧四下环顾, 抬头看这间艺术馆的内部布置, 便了然这是那种最不缺钱的艺术组织。【我有一些靠得住的朋友, 他们和这个艺术馆有一些关系。每当我想进艺术馆内安静地观赏一下,他们会通情达理地给我这个方便。】李宇揽着薛荧的腰, 对着翻译软件直接说母语,这些信息很快被翻译成了中文文字。
薛荧读完,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就是这么运转的,尤其艺术圈,人和人之间必须要社交,只有社交才能打开门路,得到更多的消息和机会。混得好的人,谁都能认识。她之前尚未见过李宇对外的一面,于她,他是最温柔体贴的男子。在这里,他似乎完全有能力在异性面前彰显自己的能力和人脉,但他并不怎么夸耀自己。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草草就带过了。真是谦虚到罕见的男人,她观察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物。这想法藏在心里,她是不会亲自问他的。准备中的展览是一次群展,汇集了以画亚洲抽象单色画闻名的画家们的大作。这种作品对策展人和评论家来说,必须写出千变万化、云山雾罩的哲学思想,才能对参观者们有个交代,告诉他们如何欣赏和理解这些很不好懂的抽象画作。而对薛荧来说,这些难懂的画很好模仿,很容易看清绘画规律。画面中只有竖直拉出的线条、大小一致的圆点,或是颜色深浅不一的方块。总之,这些极简作品是最容易模仿的那一类。【我知道你已经观察过金道成画家的很多作品了。以往,做到那种程度就足够了。但是,这次我想带你来近距离看一下他的真迹,我相信这会更有利于你的创作。希望你能从中获得灵感。】李宇看着她双手捧着手机,专心地阅读这段文字,她过于认真时就会抿住嘴角。这些小动作让他忍不住在她头顶亲了一口。将手机交还给他,薛荧慢慢做了一些回应,她先伸出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然后思考着,将不同的字代表的手势组合在一起,在表达“做”这个字的时候,她稍微用了些力气,两手握拳,上拳击打下拳,显出了些干脆的力度。最后动作停留在大拇指,她很满意地笑了。既得意自己用新近学到的手语说了一句话,“我能做得很好”。又得意于仿作这件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有十足的把握做出以假乱真的赝品。这引得李宇大笑起来,他捧住她的脸,用些力气揉了揉她的脸颊,“怎么那么厉害?做得真好!”薛荧觉得,学手语对她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她没有能看懂手语的聋人朋友,而普通人即使见了手语也不明意思。尽管山下的姑妈三番四次催她去学,她也置之不理。亲戚催她学手语,是要她融入聋人社会,去找一份听障人士能做的工作。他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怕她坐吃山空。她既不打算融入聋人社会,也没有意愿融入正常人社会。只是与李宇相遇后,她产生了下山的冲动。她想多见见人,多看看他会走的路,他说过很多次,在旧京,他最喜欢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大道,她也对这条大道生出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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