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常常为周围的一些事情困扰,该来的不来,该走的不走,何去何从,竟无从知晓。在左右彷徨之际,竟觉出生的艰难了。生存下来已经不易,还要有这许多小琐屑,真让人烦恼。想起高中时的刘嘉兴老师。那是个五十开外的白胖的小老头,一双永远睡眼惺忪的小眼睛,cao一口有气无力的天津话,冬天永远是一件家做的旧式黑色小袄,夏天是一件黑色短袖衫,穿家做的布鞋,懒洋洋地踱着步子,是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刘老师是六十年代的知青,终生未娶,有人说是为了纪念病逝的女友,有人说是为了抗议弃他而去的女友。他似乎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住在学校门旁的一间小屋里,总是独来独往,和同学们一起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给他让路,他总是把头一摆,从不开口说话,依旧一动不动。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小老头,有一次学校举行歌咏比赛,各个班主任都拎着录音机一遍又一遍给同学们放录音学唱,而他,竟自己教自己学生们唱信天游,当时一首很流行的程琳的歌。下课经过他们班的楼下,听楼上传出的歌声,真想象不出从那小黑胡子下面的嘴里是如何唱出“山丹丹花开花又落”的。那一次他们班得了第一,我真是从心底里服气。他的讲课也绝对精彩。高考前两个月,因为数学课不好,严重偏科,被指定成为他的帮扶户,让我有机会可以直接接触这个古怪的老师。听他的讲课真是一种享受,从那天津口音里流出来的不再是枯燥乏味的数学符号,而是成了具有思想性和文学性的人生哲理。印象最深的是在他讲了一道例题之后对我们说:做题和做人一样,经历的事情多了,就要变得复杂起来,这就叫积累。在他教我的两个月里,我对数学有了出奇的兴趣,就像想一直想破译他的人生世界一样充满了求知的热情。但是那一年我没有考上,由于种种原因,当我重新回到校园,他已经离休了,很少见到他。听说他很落寞,也许对他来说,离开了课堂,离开了学生,就等于失去了大半个世界。记得很清楚,在一个亮如白昼的夜晚,他竟自缢在自己的小屋里,师生们奔走相告,连公安局也出动了,因为怀疑是谋杀,但一切迹象是那么平静。这个古怪的小老头去了,不知怎的,我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也许这是他最好的解脱了。一个内心世界及其丰富的人,在现实中找不到自己的出口,实在是件很悲哀的事。我相信在他的情感世界里,肯定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我相信他曾有过激昂的热情,所以也就有着彻底的绝望,所以就可以活得无所顾忌,正因为没有了顾忌,他可以抛开一切的世俗,活得清坚决绝。后来偶尔读一本写鲁迅先生的传记,里面有一段话:
你要是爱谁便没命地去爱他你要是谁也不爱也可以没命地去自己死掉。读这段话时我又想起了刘嘉兴老师,说得多么贴切啊!爱和不爱,原来都可以用一生去拼的。虽然他的活法不值得效仿,但我觉得不管怎样活着,都要活的坦荡,活出自己,一切的不如意,与生和死比起来,真是算不得什么。又到了教师节,想起了刘老师,写下这篇文章,也许在节日的欢庆里,这样沉重的故事有些煞风景,但是还是写下来,献给刘老师的在天之灵。祝所有的老师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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