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一动,轻轻抚上了男人的脸。
指尖的触感滑腻细嫩,让原本左手还抱着自己那把黑剑的男人手一松,武器掉到地上,流没去管,而是抬手扯下一直不曾摘下的兜帽,一张可怖的脸露了出来。
那仿佛被人生生削下又随意缝上的左脸,光是看着都觉得让人心惊,很明显是年幼时留下的痕迹,因为盖在上面的脸皮只有小小一块,边缘一圈继续生长的隆起肉块,萎缩下去的撕扯出一条条红色的肌丝,但看右脸,便能知道如果这个男人左脸没有这大片可怖的疤痕的话,该是多少俊逸出尘,只可惜。
男人摸着自己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弓着腰捂着眼全身不住的颤动,那闷闷发出的声音像笑,又是像哭,但明显能看出他很激动,那情绪猛烈一下子便撞开平日沉稳的伪装,变的癫狂起来。
这时空气中甜腻的味道更浓郁了,看不见的气味几乎将流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男人抬起那张此时以泪流满面的脸,抬眼便注意到师傅垂在矮榻边的手,只见男人轻轻的执起薄惑的手放在了自己丑陋的左脸上,明明睁着眼睛,却仿佛梦魇一般一遍一遍呢喃着:
“其实……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对吧?
可是……他们都说很恶心,说我是怪物……
师傅……你说,我是怪物吗?”
左脸上的疤痕有很多位置已经失去感知外界事物的能力,但依旧能让男人感受到被他执起的那只手是多么的柔软。
是不是怪物薄惑不知道,但确实挺恶心的,睡梦中都能感受到手里凹凸起伏,软软硬硬触感的男人一下子就被恶心醒了,只不过这时候他仿佛是被鬼压床一般无法动弹,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不过这次被控制的时间很短,他很快就顺利睁开了眼睛,而后第一时间就是挣开手给恶心到他的大徒弟甩了一巴掌。
响亮却没什么力道的耳光打在流右脸上,左脸确实恶心,薄惑即使打人,也对左脸下不去手,看了就倒胃口。
这一巴掌终于是把陷入回忆的男人打醒了,他都顾不上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忙规矩跪好,刚开口还想试图解释什么,而他面前已经坐正的薄惑看着大徒弟脸上沟沟壑壑还蓄着泪水的疤痕就反胃,仿佛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一般一脚踩在了男人脸上。
还有些恍惚的流看着男人的动作没有躲闪,顺着这个力道被男人并不算脏的靴子踩在脚下。
他明明没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任何内力,但他被男人踩在脚底却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他明明那么想杀掉这个男人。
年幼时的恐惧和憎恶,随着年岁的增长,日复一日积攒到了现在,逐渐发展成了恨。
可是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不挣扎,甚至嗫嚅半天,还想试图向男人解释自己刚刚的举动是因为什么。
薄惑可不知道他鞋底下男人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茫然和纠结,也懒得知道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他脚上使劲,恶劣的碾着脚下男人的脸,那动作仿佛不是对待自己的大徒弟,而是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为师之前跟你说过什么,这才过了多久就忘记了,还摘掉帽子恶心为师。
再摘掉帽子把你这张烂脸露出来,直接把你脖子踩断。”
男人的靴子移到流脖子的位置威慑性的滚动着,而脸上鞋子的移开,也使流顺利的看到薄惑脸上的表情:
厌恶,嫌弃,再无其他。
男人垂眸,掩住了可能他自己都没发觉的低落,一声是从被人压制的喉咙里缓慢的挤了出来。
薄惑此时气急了,也没发觉自己明明没有内力,为什么自己踩大徒弟脸这么明显的羞辱的行为,大徒弟也不见有什么挣扎反抗的动作。
实在是薄惑一向作威作福惯了,一朝变弱也没有改变他之前的那些习惯。
但很快,马车内有些诡异的气氛被外面响起的一声询问打破:
“停着的可是天魔宫的马车?”
怎么回事,自己刚下山,怎么就有人找上来了?
薄惑听到声音疑惑的朝前看了一眼,只是有帘子挡着,他并不能看到外面的人是谁,于是松开踩着流的脚,踢了踢地上跪着的男人:
“人傻了吗?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男人起身,又恢复了他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如果无视掉那满脸的泪痕和微红的眼眶的话,其实跟平常没有太大差别。只见男人连脸上和脖子上的鞋印都没擦,戴回帽子时就随意蹭了下两眼眶,便捡起黑剑在薄惑催促的视线下退出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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