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记错,路明非背着楚子航从“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逃出来的时候,正值严冬。
背上的人没有使力,却贴得死紧,违逆世界规则重建的生命在铁锈腥味的浓稠死亡气息中勃发,仿若万漠中生长出的绿芽。
还好没真像植物生长那样越变越重就是了。
路明非扶着楚子航的大腿往上托了拖,妄图把两人的重心往自己身上偏一点。
他走得歪歪扭扭,近乎有些跌跌撞撞,字面意思上那个。
不是说他弱鸡,在卡塞尔这种变态的对方出来的人就是没吃过猪肉总也知道点味道,和路明泽交易的后劲上来了,身体无比疲乏,比初次四分之一更甚,而且越来越怠滞。
他在用他所暂时能把控的力量“修复”楚子航。
这是一个难以言喻过程,单只从意感上能有所体会。
简单地说,路明非在将“楚子航”这一存在重新构造。
人由什么组成?
哲学上的回答是意识和物质。
要重塑一个全等的生命个体,必然要全等的经历和环境,肉体可以由分子重组粘合拼接,精神却需要锻造。
将“死”的意识替换成“生”。
尼伯龙根独有的冷色金属光泽在至纯至粹的黄金瞳底闪过。
他看到蓝色的迈巴赫在“神道”上咆哮。
他看到雨夜高架桥下少年孤戾的悔恨与无助。
他看到有人手持父亲遗留的长刀穿越人群,在他身边,小孩子牵着五彩的气球,年轻人西装革履步履匆匆,暮年老者拄着拐从不他身边走过。
……
路明非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周遭下来,他和楚子航也勉强说的算是过了命的兄弟,对他这个可怜师兄的境遇,他只是有些不忍,有些替他难过,但没有同情与可怜,没有人会需要这些。
而且说谁比谁呢。
没有什么可怜和同情,谁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出生,也不能悔过自己做过的事情,路明非只是个旁观者,做不到的就不会想太多。即便感同身受,也没有责任和义务。
从打小的经历来说,路明非看的比很多人开的多,知道了也仅局限于知道,从不做多余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什么,顶多像现在这样抗着他把他带走。
背上忽然传来一个变了音的单音节。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睛,破碎的瞳孔恢复如初,没有神采,仿佛眼前空无一物。
路明非回头时,楚子航就是这神游八荒的样子,下巴跟身子骨一样软绵绵地贴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居然还有些呆。
“师兄你醒了?”路明非走得磕磕跘跘,回头看看楚子航又老老实实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
路明非没有提起龙族,也没有提醒那把钥匙。
他背着楚子航,一路走来,踏平满路泥泞和铁锈,到老旧的月台上。
残旧的报纸不知被从哪儿来的风朽,破碎在空气里,陈腐的气流更新,有几分平时根本辨识不出的清新的味道。
身边的钢筋水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蚀,尼伯龙根的门已经打开。
尼伯龙根也即将崩塌。
路明非手里的公交卡在空间中破碎,像一块金晶石化成了沙砾,从指缝中流走。
身边的景物也泛出一片浅金色的光,所以成点点金色的小点。它们争先恐后的朝地铁站的入口涌去,却没有直接穿过路明非走过的路和将走的路,而是绕着圈围着道路向前,堆成一条“金光隧道”。
没有任何东西能沾染王的道路。
路明非的步子走的很稳,每踏出一步,脚后的物质便破碎消失,物质质变放出的能量,将这一虚无之地烧城熔炉,万丈火光从地底深渊烧上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气息。
王踏着泥泞和铁锈归来时,物质为之崩塌,光芒为之陨落,万物都为之倾倒。
跨过月台,步上阶梯,穿越隧道。
路明非走出了地铁隧道口。
尼伯龙根在他身后轰然倒塌。
气浪冲出,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鸣。
龙族是高贵的,也是至悲的,他们卑微渺小的欲望泯灭在血液的禁锢中,流经四肢百骇,缠绕他们的一生。
路明非忽然觉得很难过。
他迷惘地抬头望向远方,四周道路上空旷无人,纵横屋舍,柏青水泥将道路铺向远方。初升朝阳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陈旧的楼阁飞檐之上,街道在阳光的浸泡中变得朦胧,浮现出一种近乎梦幻般的美感。
他没注意到,楚子航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无声息的睁开了。
被重新构建的双眼是新的,有点干涩,瞳底有两点亮起的金点。
那不是暴血的后遗症,刚重建的身体里,龙血程度远不及原来。到时回归了他一开始a级偏低的血阶,在没有再次暴血之前,还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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