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留在原地,清瘦的身影伶仃着,一阵风将素色的衣裙吹起一角,连带着背后翩跹的发丝都迎风而舞。她久久站在原地,也不说话。
她站在树下发了一会呆,过了一阵才走了。
到了中午,苏婵给高行修端去了药。
苏婵虽然生的美,但是一张脸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并不是时时含笑,显得有些清冷。只是那双含情的杏眸宜喜宜嗔,轻飘飘朝人一扫,像个小勾子一般抓挠着你的心,心痒痒的,这才给人一种温柔可亲的感觉。
她虽然对高行修没有什么笑容,但是总起来也还算是温温柔柔,如今脸上却连个笑影都没有了,眼底下呈现淡淡的乌青。
似乎是伤心糊涂了,她竟然忘记了高行修早已经好了胳膊,能够自己端药了。她坐在他身边又喂起了他来。
高行修任由她喂他,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感受到面前略显灼热的目光,苏婵垂着羽睫,微微避开他的视线。
她始终有些怕他。虽然自己是救了他没错,但男人的目光很冷很薄,有的时候眼中流光一瞬而过,流露出像狼一样的狠厉,像是带着实质的冰棱子。西里民风淳朴,她自小到大接触的都是温和友善的邻里邻乡,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冷冰冰的人,就算是狠毒无赖的地莽,也没他这般令人心生畏惧。
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强忍着给他喂完了药,苏婵放下碗,也许是大青的离世让她生了些不知名的底气,她低下头,有些恼地开口,“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怎么了?”高行修声音很平缓。他在明知故问。
他知道,大青今早死去,她定是十分伤心难过,悄悄一个人哭了的。
苏婵愣了愣,虽仍是低着头,却勉强笑了一笑,“……没事。”
“哭了?”
轻缓的两个字,仿佛带着关切的意味。苏婵眼眸晃了一晃,莹润翻涌,眼底莫名哀恸。
“节哀。”高行修淡淡道,“万物终有一死,你我都不例外。何况是一只狗。”
他这是在……安慰她?
苏婵怔了怔,抬起眼瞧他。
他沉俊的脸定定看她,剑眉星目,浓墨顿点,眸光沉肃且清笃。苏婵从救下他那一刻就知道,男人长得很是清贵俊美。她突然觉得在他原来的地方,应该会有很多女郎倾慕于他。
或许是他的目光让她得到了一丝安慰,她弯弯了唇,对他轻轻一笑,真诚道,“谢谢。”
。
苏婵下午去了绣坊,临去之前,她带上了那把伞。
一把秀雅的伞,拿在手中并不算沉,她却莫名觉得沉甸甸。这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困住了她,令她有些郑重且步履沉重,而她一旦再将它送回去,可能会再次回归到空落落。
她坐在绣房里穿针引线,艳丽的嫁衣恍惚了她的眼,冰冷的触感延伸出一丝华丽的错觉,那把伞就孤零零地立在一角,与那件嫁衣渐渐蔓延出一片,成为一片氤氲的红。
做完了工,苏婵又去了那一天避雨的檐下。
这里是李怀玉借给她伞的地方。她站在檐下,数着头顶一片片的黛瓦,看着迎风飘舞的墙柳,看着落日余晖,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地方。李怀玉不会知道,在很久之前,她曾经就是这样悄悄地躲在这片角落里,目送着隽秀的少年郎背着书袋日日走在青石阶上。
她幼年丧母,家中只有阿爹相依为命,而他是天上的云,是西里镇最为出色的公子。她从未奢想过与他一起并肩而行站在阳光下,只是这样在一处远远地看上一眼,她便已经很知足。
嫁衣是美的,但是不属于她,和这把雨伞一样。都不属于她。
“你在等我吗?”
李怀玉背着书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清俊的眉目因为染上了惊喜,而多了些璀璨的神采。
苏婵转头看向他的时候,檐外垂柳依依,仿佛跨越了很多时光,他的容颜眉眼依稀未变,但是已经背着书袋从少年成长为了青衫落拓的青年。
“李公子。”她礼貌又疏离地点头,将伞放到他的手里,“伞,还给你。”
李怀玉只是接住,并没有在意那把伞,他只是看着她,“阿婵,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苏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问了一句,“公子,明年就要参加秋闱了吧。”
“我祝公子早日登科,榜上有名。”然后找一个美丽贤良的夫人,平步青云,顺遂一生。
她笑了笑,“物归原主。公子,我走了。”
落日西沉,家家户户开始飘起炊烟,垂柳翩跹飞舞,像是美人在梳洗如云的长发。苏婵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面容淡然如水,如同悲伤又平静的湖面。
“阿婵,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淡。”男人微垂下眉眼,语气有些低落,“你很讨厌我吗?”
苏婵反反复复回想李怀玉当时的神情和语气。一遍又一遍。
不。她怎么会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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