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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 / 1)

鬼婴又重复道:“新娘子不允许提问。”池惑嗤笑:“谁告诉你们这些歪理的?”鬼婴沉默一瞬,冷淡的说出两个字:“鸨母。”鸨母?池惑心中豁然。当年孟婆就是从事鸨母的职业,他当然清楚这个词背后的含义。池惑:“所以你们的存在,和红水镇当年的风月生意有关?”池惑的话似触到了某种禁忌,鬼婴一下子不讲话了,沉默着继续往前爬行,轿子虽然一步三晃,但很快就走出了十多里路。时值深秋,枯木蔓延山野,这夜月色正好,月光将枯枝的剪影映在轿帘上,随着轿子一晃一晃,细长扭曲的枯枝影随之舞动起来,仿佛跃跃欲试的鬼手,要将行经此地的旅人拖入枯林深处。深山枯林,鬼婴抬轿,吊诡的童谣声再度回荡山野。此情此景别有意趣,就是这身死沉死沉的嫁妆有点碍事,池惑索性松开最上边的扣子,露出被勒出红痕的喉结。他挥动红盖头扇风,庆幸现在是深秋时节,要是放在夏天,他可以闷死在轿子里。一阵风吹来,池惑揉喉结的动作刹时顿住,他目光微沉,视线朝被扬起的帘子扫去。池惑嗅到了鬼修的气息,虽然对方隐藏得极好,但几乎没有任何鬼修可以躲避他敏锐的嗅觉,特别是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气息。——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出现了。池惑一直有所疑惑,他既然魂穿重生在祁忘身上,那么对方作为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究竟能不能识别出“自己”呢?突然,一声刺耳的唢呐打破山野的死寂,这些抬轿子的鬼婴瞬间被吓得僵在原地。轿中的池惑同样愣了一瞬,随后噗嗤笑了。这一下,“自己”真的出现了。毕竟除了自己,也没谁会弄如此花里胡哨的场面。 红水镇(四)唢呐声由远及近,能将原本热闹的唢呐演得如此吊诡阴森,除了“自己”,再无第二人。停在半路的鬼婴轿夫犹豫片刻,最后不得不抬着喜轿重新上路。但鬼婴口中吟唱的童谣已经彻底被唢呐覆盖,鬼婴们明显不开心了,但它们似乎对来人有所忌惮,选择无视的同时默默提高嗓音。又是一阵风吹来,风里带着红沙谷香料独有的气味。风把鬼婴封死的花轿帘子掀开了,池惑朝窗外看去,一架同样贴了「喜」字的红轿相向而来,抬轿轿夫全是纸扎铺里大红大绿的纸扎人,它们被用朱砂点了眼睛。「纸人画眼不点睛」——这一向是纸扎铺工匠恪守的规矩。

会把点了睛的纸人当仆役使唤的家伙,绝非善类。池惑知道,这个“自己”从来不是善类。只不过回过头来看,他也不得不感慨,年少的自己还是太高调了。池惑毫不避讳地盯着这些抬轿纸人瞧,纸人的眼珠也随着他的视线骨碌碌转动,盯着帘子后新娘打扮的池惑不放。相向而来的喜轿帘子同样晃了晃,但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池惑并没有看到轿内光景。短暂的会轿后,两台喜轿朝不同的方向行去,唢呐声渐行渐远。但池惑知道,这场会面才刚刚开始,他重新将红盖头罩在头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隐藏唇角的笑意。轿子明显晃了晃,变沉了。抬轿子的鬼婴们被压得青筋暴起,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骂娘。覆好红盖头的池惑垂下眼皮,摇晃间,他从余光里看到两双鞋子,一双是他脚上的新娘制式红绣鞋,另一双是不沾染尘土的绸面黑靴。池惑内心复杂又平静,若要用一句话概括,只能是:这小崽子,终于被他蹲到了。轿子摇晃依旧,短暂的沉默在蔓延。“公子,你是否上错了轿子?”是池惑先开的口。对方轻声笑了笑,语气平静斯文:“我们同路,所以我冒昧进来蹭轿子,见谅。”池惑用同样平静的语调说:“刚才相向而过的是公子的喜轿吧?我以为我们并不同路。”对方:“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感觉新娘子这顶轿子更好坐,还望新娘子不要介意,我愿意出双倍轿钱。”池惑打趣道:“既然看在钱的份上,我就不为难同路人了。”他话音落下,不知为何,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小声些,要是让那些孩子听到了,说不定就不给我们抬轿了,”池惑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问道,“你所言的同路,是指你也在调查红水镇内接连出现的姑娘失踪案件吗?”他明知故问,作为过来人,他很清楚这条时间线上的自己有何目的。当年他身为鬼主,从红沙谷出来游历,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红水镇的姑娘失踪事件,遇到的第一条鱼也是东极门的时无筝。现在他重生为祁忘,就是来搅局的,把当年自己自以为是的姻缘搅和掉。而且现在池惑几乎可以肯定,坐在自己身边的“自己”,并没有识别出他的真实身份。鬼主也不藏着掖着,坦然道:“是,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原本我打算扮成新嫁娘引蛇出洞,结果你抢了先,所以我说我们同路。”池惑:“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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