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吧,谁让她嫁了个处处同三殿下争抢风头的夫君呢?
裴世?子沉寂多年,分明是个纨绔浪荡子,如今却也渐生野心,想要分得这朝堂的一杯羹?
简直是做梦。
秦姝意独自坐在马车里,也乐得自在。
她并未掀开一边的车帘,仅靠耳边的人声就能揣测出马车行走的方向和?此时的位置。
打铁的声音,火花刺啦刺啦,这是北街的黑桥打铁铺。
掌柜的锻造兵器是京城一绝,然而在独女出嫁后,他却再也没有锻造过?兵刃。
只?道杀孽太重,要为女儿祈福积德,日后就当绝了这门手艺,只?造些无伤大?雅的日常炊具。
少女摩挲着深藏在袖中的短刀,她还没问过?裴景琛,这把刀究竟是从何得来?
她还没说?过?自己很喜欢这把匕首。
琴声悠扬,混杂着琵琶声和?女子低声的吟唱,进了西巷口,这是一个外来的戏班子。
戏班班主是个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女人,为人麻利爽朗,刀子嘴豆腐心。
这些年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供他们?学?门手艺,也是给自己一口饭吃。
琴声铮琮,秦姝意合上双眸,脑海中彷佛出现了那把在火海里烧成灰的七弦焦尾。
她还没收到?裴景琛送来的琴。
人声愈发嘈杂,满街飘来香甜细腻的糕点甜香,进了主街,前?面不?远处就是皇宫外城。
栀春坊外还是这么热闹,店铺外等着的是形形色色的百姓。
有为家中孩子带上一份牛乳糕的父母,还有新婚燕尔,顶着日头给妻子买上刚出炉的桂花糖饼的男子
她蓦然想起扬州客栈里那碟菱粉香糕,比京城的任何一家糕点铺做出来的都要细腻绵长,菱芽清甜,在舌尖回味。
裴景琛曾许诺要带她再去一次扬州。
车帘被吹开一角,秦姝意看见人们?脸上满足的笑,一时间愣了愣。
从小父亲便教?导她和?哥哥,天下江山,山清水秀,可论起最美的,当属于天地之间应运而生的人。
人之美,便在于他们?能跑能走,知道七情六欲,会?哭会?笑,而非只?是靠本能乞食而活的流浪猫狗儿。
她那时还小,想不?通这其中道理,只?觉得父亲这话颇没道理。
他们?一家外放以来,多的是被人白眼的时候,尚在幼时,她就明白了趋炎附势的意思。
重生以来更是如此,她心中揣着心事,从不?敢与人道,每每看起身边的人,也是拿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现在前?路迷蒙之时,却似乎骤然开了窍。
苍天四野,偌大?的一片江山。
倘若真的掀起战乱,硝烟四起,纷争不?断,这群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又能逃到?哪里去?
终究是自己的故乡,想来也是安土重迁,不?愿离去的。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马车缓缓地驶入青石砖铺就的外城。
秦姝意敛眸,听着耳边车轮轧过?砖面的细微声响,指尖微微发凉。
快到?五月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农忙的时节,若是此时闹起战乱,粮田荒废,随之而来的只?会?是大?面积的饥荒,甚至是瘟疫。
暑热时节,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又会?有多少人活活晒死在逃命的路上?
裴景琛在扬州恐吓杨太尉时说?过?的那些话或许要应验了,却不?是应验在边关失收的战场上,而是应验在本朝皇子兄弟阋墙的不?轨惨剧之中。
大?周倾覆、民不?聊生、易子而食
秦姝意的手愈来愈凉,外面的和?煦热意也没暖上半分。
良久,她只?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无妨,还未到?绝境。
三日,最多三日,援兵将至。
百里昀说?过?他会?出兵,哪怕只?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这是明昭心心念念的家国,这里还有明昭的父皇母后、两位兄长,爱屋及乌,他既不?愿让公主落得郁郁而终的结局,自然会?鼎力相助。
百里昀之前?,还有奉命守在西郊大?营的宋督尉和?顾校尉。
就算萧承豫要动兵,也要颇费一番功夫。
只?要她坚持三日,稳住宁婕妤,日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哪怕裴景琛没醒过?来,也好。
左右东宫里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兄长手中人证物证俱全,届时将整理好的证据上报,高?宗自然明白该怎么办。
无论世?子是睡着也好,养病也好,只?是千万别再为她奔走。
秦姝意眼眶微热,眨了眨睫毛。
她的命本来就是偷来的,如今大?仇将报,死而无憾。
为执念而生,为执念而死,这就是注定的宿命轮回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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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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