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出门以后才想起前日种下的忍冬枝。敬亭一个人养不活,一忙起来就会忘记。若不是小钟在,她早就放弃养花这项副业。趁着坐地铁的时间,小钟新建一份关于养花事项的文档,准备整理好发给敬亭。然而单是复制网上的经验贴并不足够,敬亭还需要一份闹钟规划表,小钟做着做着就厌烦了。愧疚感突然袭来,她没有勇气再打开和敬亭的聊天框。真正要紧的事只字未语,却惦记着一盆未必能起死回生的花,该多荒谬。潜意识以为自己在上学的路上,小钟一不小心就错过下车的站台。回程的车上,她刻意集中注意力,但在临近下车时还是走神了。周末的人比平时多。不知是哪里出现意外,车门在这一站开了两次。小钟略带困惑地看行程图,连忙挤过人群下车。新的问题出现了。小钟知道他家在哪个小区,却没有记具体的门牌号,凭记忆找到一座楼下,总觉像又不像。她该告诉大钟,让他来接?如果他不欢迎她来呢?两人见到面,多少又回旋的余地。小钟自己摸到家门口,他至少该请她进去坐。现在这样就不好说了。他随便编一个刚好不在家的理由,她就只能无功而返。不发也没有别的办法。小钟先发了条消息试探,五分钟过去没有回复,又急躁地拨电话。电话响了一会才接通。“什么事?我在跑步。”大钟道。果然不在家啊。小钟深呼吸,厚起脸皮道:“我在你家楼下,找不到路……”“发个定位。你等我五分钟,马上到。”语气听起来比她还急。突然挂断的通话带来强烈的不真实感,心跳急剧,不受控制地恐慌,仿佛接下来的旅程是一场惊世骇俗的犯罪。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渴望落在眼前,却显得毫不起眼。他说的五分钟果然是五分钟。小钟还没补完微博首页落下的动态,大钟就一路小跑着来到她面前,清凉的运动服仍像夏天。“跑步果然是跑步啊。”小钟望向他叉腰而立,直到他在面前停下。她感到今后就要赖在他这的话太难以启齿,有些局促地顾左右而言他。大钟笑,“这我骗你干什么?”“这个点跑步,有点奇怪。你看天都黑了,人家都在吃晚饭。”在说这话的同时,环道路灯此起彼伏地点亮,像永远排练不齐的上课起立。“晒不到太阳不是正好?吃过晚饭就得等更晚了。”“这么说也有道理。”刚吃过饭不宜剧烈运动。小钟想起初中时候,自己好几次因为早上吃了汤圆,晨跑就肚子不舒服。后来她就变得既不喜欢晨跑,也不喜欢吃汤圆。晨跑直接翘掉,也没时间在家吃早饭。“我也该运动了。以后带我一个。”小钟道。大钟瞥见她身后的行李箱,眼神滞了两秒。小钟窘迫地低下头,终于明白旧时书生想要讨饭又放不下身段的模样并不只是矫情。他很快猜出现在的状况,又像平时那样露出温柔无害的笑,揽过她的后脑勺在眉心轻吻,什么都没问,只道:“先上去吧。我帮你搬箱子。”小钟在他的叮咛下记好新的门牌号、房门密码,恍然发现同样的事已重复过好几次。逃离在她的生命里总是如影随形——从待不下去的家里逃到新居,被抓回去,再忍无可忍地离开,习惯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次会是多久?大钟又给她倒了杯椰子水。想是天也冷了,这次不再是冰镇的。小钟问他:“你喜欢喝椰子水?”“谈不上喜欢吧。工作的时候想喝有味道、又不至于不健康的饮料。”“啊,我知道!压力大的时候我就想吃甜食。小时候大人觉得糖伤害牙齿,一点都不让碰。没人管了,我就想猛猛吃。以前每天早上都要吃甜的,汤圆最好了。”她想让自己显得活泼自在,但扮演的语气实在有些刻意。
“我家里只有过年才吃汤圆,你家的习惯平时也吃?自己做?”大钟若无其事将蒲团挪来面前,懒懒抱着枕头。小钟才渐渐感到一阵放松“买速冻的。”小钟对汤圆的印象只有两种——在冰柜里躺着,在碗里煮熟的。原来还有自己做的选项。她从未像他那样,将汤圆当成一种古老又带有寓意的食物,“你家过年时候会自己做?”大钟摇头,“也是买现成的。只是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会。”他的欣赏带有太多迷恋的意味。小钟感到心上柔软的地方被薅了一下,害羞得想要打滚,却冷冷地瞥开眼神,“也不是每一件事都会。”“周末有空,一起包汤圆吧。我去准备原料,你想吃什么陷?”“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吃完肚子会不舒服。”大钟挤出一抹笑,放弃这个提议,当作无事发生,“也是,糯米不好消化。”然后又问,“后来你回去了吗?”“去了,和她们吃了顿饭,然后彻底逃出来。”小钟刻意没提相亲的乌龙。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她才成年,连法定婚龄都没到,家长就想好要用她的婚姻当垫脚石。但大钟未必不会为此多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安顿下来,不必在此节外生枝。她只笼统道,“我把应酬弄砸了。与其被关进她们安排好的笼子里,还不如做一个负债的穷光蛋。”经商失败的后果,这些年来小钟也见得不少。某在澳门沉迷赌博,输光家产。某为人做担保,借款人欠钱不还成老赖,连累某的资产冻结,还要代为还债。某被黑心财务坑害,不知情中逃税上百万,最终背锅锒铛入狱。俗话说创业的尽头是负债,老板的尽头是老赖,此话一点不假。只没想到这么快,同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身上。大钟安慰道:“经营不善而已。最差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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