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叔微参观过?秦桧后,见柔福帝姬特意留下来的都是宰相和大将,就准备告退。然而被帝姬叫住:“许神医先给岳将军看看眼睛吧。”哪怕她不是大夫,也看出此时岳将军双目赤红,怕不是又犯了眼疾。许叔微忙应声上前:岳将军回京这几日?,他已经为之细致瞧过?旧疾了,还配了好几种?眼药水。此时看过?后放下心来笑道:“并不是眼疾发作?,大约是方才被油烟激着了。缓一缓便好了。”柔福帝姬叹口气:秦桧,真是死都给人添乱啊。而见许叔微是跟着李纲一起?来的,柔福又先关切道:“李相公若是病了,当以身体为要。”毕竟接下来必然是焚烛继晷的连轴转的状态,李老相公若是身体状态不佳,便最?好只揽总朝事,不要事必躬亲太过?于劳累……柔福下面的话还没有开口,就被李纲斩钉截铁打断:“帝姬无需挂怀,臣身子骨硬朗得很!”看起?来确实是神采奕奕百病全消的模样。许叔微:好好好,原来我不是神医,秦桧才是。虽然他给人治病的代?价大了一点?,但没关系,效果好就够了。许神医欣慰告退,将时间留给几人商议北伐大事。柔福早在?偏殿备下了各色茶点?:接下来的事儿千头万绪,只怕他们今日?都难出这垂拱殿。几人走入东偏殿,明媚灿然春光从大开的扇窗中倾泻进来。这光,亮在?每一个人眼中心中,破开十数年积郁的乌云重重。柔福帝姬执意亲手为李纲宰相与三位将领倒了第一盏茶。待将茶端给梁红玉时,两人相视一笑。这明明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却早已听闻对方名字许多年。梁红玉起?身接过?茶盏的同时,干脆了当开口道:“帝姬行此义举,自身却有危。这临安城中金国细作?不少,只怕皇城中也不能免!”说到这儿,在?场五人忽然同时奇异沉默了下来:嗯……说到皇城中的金国细作?,皇帝不就是最?标准的那?个吗?这真是,多么?阴间多么?令人欲哭无泪的事实啊。梁红玉摁下心中感慨,继续道:“臣请带亲随女卫入宫,贴身护卫殿下!”对于金国细作?来说,现在?最?想做的应该就是杀掉柔福帝姬,她一死南宋朝堂必再生大乱。柔福也并不浪费时间矫情?推辞,她原就打算对梁将军提出此请:“固所愿也,自今日?起?,就有劳梁将军了!”踏着如许春色走回主座,柔福在?心中算算时辰:此时,她的女官也该将圣旨和官袍送到易安居士手中了吧。临安城一处普普通通的宅院。庭院中种?了几株上好的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盛放的如火如荼,不知忧愁。李清照于院中竹躺椅上醒过?来的时候,还残有几分朦胧酒意,骤然见了这一片花天锦地,一瞬间,还以为在?当年如锦绣画卷一般的汴梁城中。春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身上。梦却醒了过?来。这是临安啊。不是汴梁,更不是她方才梦到的故乡齐州(济南)。尤其是苍老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更将她从美?梦余韵中带了出来,只听阿婆道:“娘子,福国长公主府的女官,在?外?头候了好一会儿了。”已过?知天命岁数的李清照,早已失去了其余家人,一世至此锦绣华年如风流云散。如今与她住在?一起?的,只有自幼看护她的老迈阿婆。听阿婆所言,她沉默未应,不太想见。与柔福本人无关,只是她听说了,皇帝再次跑路前将议和事甩给了秦桧和妹妹。柔福帝姬将要奉命在?那?屈辱苟合诏书?上落印。罢了。李清照想:她是真的累了。五年前,她还有心力写下《上枢密韩肖胄诗二?首》,送于朝廷。彼时是绍兴三年,枢密院事韩肖胄和工部尚书?胡松年奉命出使金国,她惦念国仇家恨,挥笔写就两首诗送与朝廷重臣韩肖胄(她的父祖也算是出自韩肖胄之祖明相韩琦门下,故以此书?相托),只盼朝廷能抗金保民!那?时她还能憧憬写下:“想见皇华过?二?京,壶浆夹道万人迎。”北地百姓见南宋使臣,必是欢欣鼓舞:他们的国家还在?,必会拯救他们于胡虏铁蹄下!然而……五年过?去,李清照将这朝堂,将这皇帝看的太明白了。说来可笑,她曾经带着满腔热血写诗奉给的韩肖胄,很快又要出使金国了:年前皇帝就选中了他这个熟练手,再次作?为出使金国的正使。若非此时临安民议如沸,只怕韩肖胄早就带着皇帝同意跪拜金使的书?信出发了。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有什么?心力去写《上枢密韩肖胄诗二?首》了。但方才的梦真好,她久违地梦到了故乡。倒是激起?了她的诗性?。于是,李清照拎起?竹椅旁的酒葫芦,走到屋内,落笔写下‘晓梦’二?字。“……秋风正无赖,吹尽玉井花;共看藕如船,同食枣如瓜……”那?是她的故乡,大明湖上的荷叶接天,她与姊妹们划着船去寻鲜嫩的莲蓬吃。年少的她,如何回想到,有朝一日?故乡竟是回不去的故国!写着梦中之景,李清照唇边不由?露出几分笑意。然而,笔才是心,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写完了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心知不可见,念念犹咨嗟。”骤然被自己笔下的诗句攻击到了,李清照搁下了笔,拎过?她的酒葫芦。虽然宿醉未醒,但也没什么?好醒来的。况且窗外?如此春光,当浮一大白。见阿婆再次进来,李清照摇头:请帝姬的女官回去吧,今日?她实在?不想见人。然而阿婆递上来的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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