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
闷雷响了近半个小时,掩盖住密林中传来的阵阵惨叫和呼救声。
砰!
一块带血的石头结束了一条生命,衣不蔽体的女人颤抖尖叫,很快被一双充满血腥的手捂住了嘴。
哗哗大雨如约而至,堂而皇之冲刷走一切痕迹。
在暴雨雷鸣声中,男人望着密林的方向,吞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掐灭烟头离去。
春生到家时家里的铺面已经关门了,柳梦香拌了一大碗凉粉放在桌上,母子俩一如既往都没有和彼此说话的意思。
不过柳梦香没有从桌前离开,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衫,半干的卷发搭在肩头,翘着二郎腿点燃了一根烟,指尖微微发抖。
春生一言不发湿哒哒地在桌前坐下,捧着碗大口吃粉。
“去换身衣服再吃。”柳梦香用西南方言说。
春生没回应,风卷残云般吃完一碗粉上了楼,走到二楼台阶尽头时,他双膝一软顺着灰扑扑的水泥墙滑倒在地。
第二天又下了一天雨,春生发烧了,烧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县长来他家找人才发现人已经烧得意识不清。
柳梦香平时最有主意的人一时也慌了神,县长背着春生就往医院跑,柳梦香拿着伞追上去。
这可是县里唯一的大学生,还是县里和周老板谈生意的翻译,金贵得很。
县长背着人跑到一半,一辆黑色奥迪朝三人驶来。
后车窗降下,露出男人神色莫测矜贵的一张脸。周继承瞥了眼县长背上的人,问:“这是怎么了?”
县长气喘吁吁回答:“春生发烧嘞,周老板,今天嘞会怕是开不成咯噶。”
周继承没什么表情道:“先上来吧。”
柳梦香犹豫着,县长已经拉开后车门,周继承眉头一挑,意味不明地扫了县长一眼,坐着没动。
前排司机赶紧下车,拉开另一边车门说:“县长,走这边。”
“噢,噢。”县长绕到另一边,把春生塞进车厢内,被司机请到了副驾驶。
县长不明不白围着车绕了一圈,抹了把汗,一看柳梦香还举着伞站在车外,正要说话,周继承的声音低沉响起:“柳太太也上车吧。”
柳梦香这才绕到春生那边上了车,见春生软塌塌地栽倒在周继承肩上,赶紧将他拉过来固定在自己肩头。
周继承不动声色。
柳梦香握着儿子的手有些发抖,车行到医院门口,柳梦香看向周继承说:“周老板,多谢你了。”
周继承点点头:“先去做检查吧,小陈,你陪他们去。”
司机应了一声,抱着春生下了车进医院。
周继承点了一支烟,指尖摸了摸颈侧刚才被大学生滚烫的呼吸喷扫过的位置,喉结滚动,捻着指腹漫不经心吸了口烟。
春生烧到四十度,在医院输了两天液,三天后才出院。
城里的刘麻子死了,听说是掉到山崖下摔死的,脑袋磕到石头上,脑浆都摔出来被大雨冲没了。
刘麻子是城里的惯偷,以前还强奸妇女坐过牢,死了大快人心,儿女都不认他,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办,草席一裹挖坑就埋了。
柳梦香买了一条红塔山,让春生给周老板送去。
恰好烤烟厂的事尘埃落定,县长请吃饭,春生揣着烟去了。
“这一杯,我代表我们云城县的所有百姓敬周老板!”县长用他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起身举杯,“有了这个烤烟厂,家家户户都种烤烟,卖钱,过好日子!”
周继承笑了笑,喝了酒。
县里的干部陆陆续续敬酒,周继承照单全收。
“春生,你也敬周老板一杯。”县长拍拍春生的肩膀,脸上有了醉意。
“小孩儿就别喝酒了,”周继承喝了不少酒,却口齿清醒,还是那副矜贵模样,“刚出院喝酒也不好。”
住院的事周继承帮了忙,连医药费都是他的司机垫付的。
春生倒了满杯酒,敬周继承,他不会应酬说漂亮话,就硬邦邦地说:“谢谢周老板。”
周继承看着他笑起来,那笑容和之前的似乎不大一样,春生分辨不清,猛地一仰头把酒干了,被辣得呛咳不止。
宴席散的时候春生已经醉了,脸色陀红,但还保留了一丝意识记得要把烟给周继承。
走出饭店后春生趴到周继承的车窗前,把烟塞进去,缓慢地说:“周老板,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
周继承还是带笑看着他:“举手之劳,烟你拿回去。”
“不,不。”春生摇摇头,呼吸沉重地停顿一会儿,忽然趴在车窗上不动了。
县长一行人早都醉得差不多了,但没想到喝多最少得大学生醉得最厉害,直接醉得睡死过去。
小陈正要请示周继承怎么办,就见周继承开了车门亲自将那大学生抱上车。
小陈尚来不及诧异,就听到老板说:“回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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