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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他昏了头(2 / 4)

冷子站在桌子前,把桌面上一本本书全部放进抽屉里。

傅团长问:“收拾什么呢?来吃饭。别饿着。”

季冷子收拾完过来。浑身泛着冰凉的湿气。冷,冽,又馥郁。傅团长像鬼样贴着他:“怎么脑壳还是湿的?会受凉。我给你擦。”

季冷子坐下沉默吃饭。规矩得仿若大家闺秀。傅团长笑得脸上开花。他自然是晓得季冷子的习惯。吃饭细嚼慢咽,不说话,不乱动,更不会像他们那样蹲地上几口就把饭扒拉完。

他是读书人哩。是个有文化的。还会治病救人,这要在以前,那是要被乡里几台大轿请来好粮好肉供奉着的。

他这是哪几世修来的福气。蠢包傅团长只会嘿嘿笑。摸着脑壳漫天找巾子给他的季冷子擦沐后的湿发。季冷子竟也未回绝。

此时的傅仇自然是什么也瞧不出来,什么也感觉不到的。他昏了头。

他像雄鸟给雌鸟理毛那样,一根根、一丝丝,把季冷子柔软的黑发揉得发干。满是老茧只会端枪扔弹的手,竟也会做如此精细的活计。季良的头发有点长了,软塌塌地盖下来,盖住了半只眼镜下的眼。蠢包傅团长把发扒拉开,指腹摸到他的爱人的眉骨。眉毛一缕缕、睫毛一根根,全部都听话地往好看的地方长。他也当然不懂什么叫浪漫,罗曼蒂克,只知道从此以后季冷子说东他肯定不会往西。

然后我们的傅团长就又开腔了:“媳妇。我前些天有听上头说,打完最后这几仗,翻过年,指不定这小鬼子就要投降啦。媳妇,你老家在哪个方向?我得想想法子去咱家打点打点。”

季冷子把饭碗放下来。筷子整齐放好,拿帕子擦完嘴,喝口清茶,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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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仇愣住:“啥不行?”

季冷子说:“我不会回去。我没有家。”他是个背叛者。自从他当逃兵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想过还能回去。

傅仇捏住季冷子的肩:“怎么会没家呢?怎么会?谁都有家的。谁都有来处的。是不是你老家人也被鬼子杀光了?”

季冷子沉默。

灯亮起来,影子在季冷子脸上摇曳着。

傅仇又说:“那我们就留这。哪儿都不去了。就留这。这里的湖真好。这里也有你的灵草。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季冷子又是沉默。

傅仇急了:“你不愿意?季良,你怎么会不愿意?”

季冷子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

傅仇直愣愣地看着他。说他是个蠢包吧,他确实是。他觉得自己永远无法摸透季冷子在想些什么。

“季良,你到底是啥意思?明明我们,明明我们才刚刚……”

“你走。”

春保像条呆狗样被赶出营帐,踢踏着地上的碎石,恨不得朝天挥几枪子。

第二天,傅团长又好模好样地去找他的季冷子。手里还是拿着些小玩意儿。季冷子闭门不见。

蠢包傅团长绕着医院走几圈,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连找几次都不见,季冷子似乎比平时还更忙。明明鬼子已经差不多要降了。

傅团长抱着一堆玩意儿在水天一色之中神游。没有人要这些东西自然就成了废物。他把东西散给众人,大手一挥说明日启程再去找鬼子打几仗。

只要早点把日本鬼子赶走,赶到海上老巢再也不来了,季冷子就能闲下来了。

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他目前只能想到这了。

深秋,水草黄萎而倒。冷风一卷,沙沙哀鸣。

傅仇挂着枪踏上马又去了北方。去了那个湖和水都鲜见的茫茫灰土平原深处。

16

还是有书信断断续续发来。

季良没收,但是小陈偶尔会帮他代拿回来。

在夜深人静的书桌前,季良也打开过:

[季:一切安好。春回。]

[万事顺利。夏回。]此处无一次涂改。

[敌退,将回。]

季冷子把信一封封放好,整整齐齐捆起来。

盛夏,仗早不打了。某一天,傅团长突然就回来了。医院里早就有消息在翻滚:鬼子要投降了!

傅团长安静的凯旋仿佛将这传闻定下来。季冷子从河边洗完衣裳往回走,就看到了在水草丰茂之处热切凝视着他的傅团长。

季冷子在沉默中明了了一切。

目光交锋,在湿热的湖水之上缠绕。湿漉漉的眼神终究在冷淡中变为迷惑不解:

“怎么还是不理我?我们要胜了,胜了以后我们想去哪儿去哪儿。”

季冷子撇开他走得很快。

傅团长拉住他:“季良,到底怎么了?是我哪里不对?我跟你赔不是。”

季冷子摇头说:“你没有不对。是我的问题。是我不该。”

“什么问题?什么该不该?”傅团长跟猜谜似的。

季冷子已经冷硬着脸走远了。

傅仇似一只离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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