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几分钱聊几句话,挂了电话后便泣不成声,同行的人轻轻抚她的背,以示安慰。唯独章途,从不见他写信,也从不收信。邮递员每周来一次,大家争着抢着要看这抵万金的家书,他就站在人群边上看着大伙儿闹,轻飘飘的,半点烟火气都不沾。
大家也都知道章途父母双亡,家里没人了。这回一看有人给他寄了信,都聚在一块儿,看着他平静地裁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读。读罢,又顺着原来的痕迹折好信纸,脸上还是平静,看不出什么波动。
七八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章途像是刚发现身边还有这么些人似的,扫视一周:“怎么都围在这儿?”
赵知蔓首先骂道:“别装相!谁来的信,信里说什么了?”
有人打头阵,就有人迎头赶上,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是啊,写什么了?”
“我姑姑写来的信,说姑父去世了,问我能不能有空回去一趟。”
周围一霎时寂静下来,宋垚拍了拍章途的肩:“节哀。”
赵知蔓问:“那你要不要回去?”
章途点点头,收好信:“回,就这几天吧,我去队上请个探亲假。”
“那学校怎么办?”有人问。
“老林一个人肯定是顾不过来,得找人代课……”章途开始琢磨。
“我帮你代。”细声细气的女声,是一直没离章途太近的郑筱筱自告奋勇。
章途立时感激地看向她:“太谢谢了。”
交接好了离开后的事项,章途便去队上,说清楚了事由,支书和队长便都很爽快地给批了假。
姑姑家只有一个独生女,大革命开始不久就与家里断绝了联系,由于一些政治牵扯,姑父下了干校,章途的父亲也遭受批斗,两家人又不在一个城市,这些年都没有联系过。姑姑能打听到这里,想必是费了番不小的功夫。
至于姑姑现在独身的处境如何,信里没有说得很详细,章途回了一封答应回去的信,打算明天寄出去。闭眼躺在床上,想起以前。
他和姑姑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那个很有主见的表姐对他很好,大人们在家里聊天,她就带着他出去,到巷口的小卖部买冰棍,花上几分钱,然后坐在马路牙子上数自行车。表姐的朋友们骑着单车飞驰而过,在车上大声问她旁边的男孩子是谁,表姐就很高兴地说:“这是我弟弟!”
章途记得反光镜片闪烁的刺目的金色光芒,清脆的车铃响过,还有融化的冰棍糖水粘腻腻地流到手心里的感觉。后来表姐为什么就和家里断绝联系了呢?据说是远走西北了,夫妻俩失去了独生女,姑姑和姑父下到干校,这些年又是如何过去的?问题一个叠着一个,沉甸甸压在心里,感觉火烧火燎,怎么也无法入眠。
宋垚像是料到了他的无法入睡,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就走。”从镇里到省城的车两天一班,他只能等着车来。
心火烧得愈加炽热,章途索性起身去摸索自己的外衣。
宋垚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章途正摸索着的手一顿:“我……我心里烧得厉害,出去透透气。”好险,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说他要去找江宁川了。
披上外衣,章途又蹑手蹑脚地穿鞋,同寝的众人都已熟睡,鼾声此起彼伏,月光斜刺里射进室内,竟衬着宋垚的目光如电如炬。章途心里一跳,带着几分担心被人洞穿的紧张:“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
好在宋垚看上去没有什么刨根问底的心思,对他说了一句“外面冷,早点回”就翻过了身。
章途抱着绝处逢生的庆幸轻轻掩上了大门。
夜已极深,他拿上江宁川上个月送他的袖珍小手电出门。说来也是,如果不是宁川送了个手电筒,他总是宁愿走慢些,将就着过活。回回都这样,走的时候想一定要打个灯,走完那截路后又觉得不过如此,不打灯也并不碍什么事,于是买手电筒的想法就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江宁川家黑着灯。
章途去敲门的时候,听见屋里首先是寂静,然后有道声音隔着门问:“谁?”尾音里还透着浓浓的困意,
他这时有点打扰人家睡眠的讪讪了:“是我。”
门立刻被打开,江宁川头发睡得乱糟糟地翘起,一脸局促道:“我没想到你这么晚了还会来,没给你留灯……路上还好吧?”
章途笑着宽他的心:“还好,我打着手电来的。”
江宁川去摸章途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怎么这时候来?”江宁川捂着人家冰凉的手,边问边把人拉近屋里。
章途呵出冷气:“我姑姑来信了,我得回去一段时间,大后天就走。”回去可能是十来天,也可能是一个月,路上交通不方便,具体的日子谁也说不准,章途只晓得他要和江宁川有好长时间见不到面了。
江宁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你要走了?”
章途抵了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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