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想五百年后的事情,因为她心底总隐隐觉得,人类未必还有下一个五百年。
安达了然莞尔,抬起下颌:“联邦人总是太狂妄了,自以为是银河文明之心。”
“殊不知宇宙太广袤也太黑暗,深渊在前,越精巧的文明越容易破碎……多一条路总是没错的。”
……
方彧把目光移向星图,叛乱军领星云如海。
而后,她用指尖按住了“潜林”二字,久久停驻无言。
潜林。
密林遮掩着一间破破烂烂的草房,四下寂寥无人声,只有几只鸡抻着脖子互相啄。
“咕咕!咕咕咕!”
“别闹了,谁再挑起内部矛盾,谁就下一个进锅。”
一个清淡而略显沙哑的男声莫得感情地对鸡说。
鸡群对主人的威胁视若无睹:
“咕咕!”“咕咕咕!”
一只手从天而降,抓起为首母鸡的脖颈——老母鸡奋力反抗,扑扇着翅膀——但那只手虽然清癯白净,却显然是一只久握兵器的手,母鸡反抗失败——
它转过鸡头,对上一双黑沉沉寒湛湛如银星般的眼睛。
“我知道你没有叫,但你年纪最长,显然负有领导责任。”
那双姣美寒湛的眼睛认真说。
他低下头,将长发一甩,甩到背后,用牙咬断一根麻绳,将老母鸡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掷向笼中。
“吴洄?”
一个人影低着头从屋内转出,见到吴洄的举动,愣了愣,笑说:“你倒是很会养鸡。”
吴洄抬起身,腾地红了脸:“……雪朝。”
雪朝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比年轻的潜林之鹰年长三四岁的样子,可对待吴洄的态度却很威严。
他冷冷沉下脸:“你要在这里养一辈子鸡吗?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吴洄:“……”
雪朝靠着门槛,抱起双臂:“你的旧部昨晚来找你了吧?”
吴洄轻声说:“……你都知道了。”
雪朝笑道:“这个窝棚还没有鸡圈大呢——有什么值得瞒我的,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吴洄下意识按住心口,半日说:“我的旧部亡命天涯已很不易,我如今一无所有,何苦再拖累他们……”
雪朝:“软弱。”
吴洄愣了愣:“我不否认这一点……”
“非但软弱,而且愚蠢!”
雪朝冷笑着上前几步:
“如果你真的洒脱到不以功业为念,能安下心躲到天涯海角每天看书睡觉,那很好。如果你真的软弱到一蹶不振,从此在这里喂喂鸡种种地,那也很好。”
“可你二者皆非,畏首畏尾,又不肯死心——这就是愚蠢。”
吴洄冷冷回首,口吻却还很柔和:““你怎么知道我……不肯死心?”
雪朝:“你明知我是联邦的间谍,还留着我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达成目的,你连叛国也不怕,你还怕什么?”
“?!!”吴洄蹙起眉心,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他微微侧首,吐出一句:“你说我……叛国?”
雪朝不以为意:“你要做事,何恤虚名?大统领兵临廷巴克图,和当地提督方彧在远星系打了一架——这是您的机会。”
吴洄一声不吭转过身,劈手夺过雪朝手中的粗瓷碗,向地面狠狠一摔——
瓷片四下迸溅。
吴洄似乎想要一把攥住对方的领口,又生生克制住了:
“方提督与大统领贵人相见,我草芥之生,与我何干!倒是你——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雪朝轻笑一声,对吴洄的粗暴威胁不以为意,仍是平静态度:
“你既然清楚自己命如草芥,就该知道草芥凭风而起——而风有风的旨意,她不会永远吹向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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