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草药气息。兽医从包里磨磨蹭蹭掏出一个小纸包,把晶亮雪白的细砂糖倒了进去,拿碗里的艾蒿杆搅拌均匀,像哄孩子一样说,这样就不苦咧。
攻打南天门在即,不说他的领兵梦想,行伍生涯,炮灰团的命也不能在此断送。兽医说,你可想好了,这药伤根基。这个孩子没了,以后就不可能再有了。
杀婴
南天门上炮声隆隆,已数不清是多少个昼夜是枕着死人轻飘飘的亡灵入眠。那一千座坟尚未偿还,又搭进去二百来口人。若只是个数字还好说,祭旗坡上,训练营里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日日夜夜又岂能只以数字论处。方言,口音,口头禅带着人的魂混溶在一处。腐肉就这么从心头剥离,留下浸着毒气的烂疮溃疡侵蚀着那方寸之地。
龙文章呆愣地瞪着私人病房的天花板,这是还在回想医院里那副人体解刨图。坤泽的子宫应该在手指按压处靠下。如果这一刀够准确,杀婴可以完成在一瞬。他不想死,但他不能带着这个胎儿活。还有一千座坟要填,还有未竟之志待他完成。投错了胎的鬼婴不该来找他讨债,因为战乱之秋没有多余的母性可施舍,更有翘首以待的劈柴们希望在这个烈火炎炎的坟场化成白灰前多燃烧一阵。
孩子的生父不知道这一场骚乱,他和龙文章一样焦头烂额。没了领头羊的突击队依然奇迹般地挺到了树堡,成为了灌进日军肚子里的一剂毒药。可是后援迟迟不来。攻击立止的指令后他只能提供些聊胜于无的支援。他的焦虑不输龙文章。这个百败之将被他拖下战场,没能和他们一起马革裹尸。他已无颜面面对。如果不照看好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仁人烈士们,那下辈子也不必再见了。
又一针镇定下去,他瘫软着手脚被人抬回床上。护士没有见过如此执着于弑子的坤泽,看着他的眼神畏惧中夹杂同情,走之前把他的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希望能唤起他的一点天性中的温情。龙文章感受着这具不由自己做主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腹中转世投胎来讨债的鬼婴在血肉做的苗床上扎根生芽,汲取着他的精气。
他悔恨起当初中了唐基的套,撞上虞啸卿的雨露期。他是个天生残缺的坤泽,几乎和中庸无异,却唯独对虞啸卿有反应。平时的敬而远之不知怎么被人瞧出破绽,一举就把他送到了虞啸卿床上。膨胀的结在体内结成时,他清醒过来,硬要拔出反而把自己疼晕过去。他的师座看着他近乎疯狂的行为,眼里愧疚,疼惜和困惑不甘揉在一起,最后绷出铁皮一张的脸,说我不会勉强你。
他也悔恨自己,仗着残缺的躯体就任性妄为,放任由之。原本该是长不出东西的不毛之地,竟然珠胎暗结。一再推迟,不忍之下,酿成了今天的大错。满打满算,小东西也只不过有一月半。他的体质强悍,该是妨碍不到他冲锋陷阵,天杀一个来回,回来喝庆功酒的。
风声却不知道怎么走漏了。现在看来,倒是救了他一命。上了南天门的他们最终还是做了谈判桌上的筹码。预计的四天看来还是保守了。虞啸卿扎在阵地上,不敢来见他。他则不敢望向南天门。
劈柴燃得噼啪作响,他在这潮湿阴干,找不到付之一炬的机会。
炮火连着响了一个多月,从炮声的类型和强度判断,大部队已经加入了战场。现在不只是一个虞师的事情,而是几个师,乃至军的事情。他从伤员陆续涌入时就开始打听,有没有人见到突击队的人。答案和最初的川军团一样,全军尽墨。那块刑天的寿布还是盖在了他们坟上。
他不再想着逃跑,也不再想着弑子,此刻一切毫无意义。护士以为他的零星母性还是随着妊娠过程展现出来。他配合地吃药,打针,输液。他现在不是一个军人,而是一个怀了孕的坤泽。战场上的新生是多么地罕见。过了着急地想飞蛾扑火的时刻后,他平静下来,想起自己并不憎恨这个孩子,只是他来得不是时候。
他困倦地躺在床上,怀孕后他总是头晕失眠,没有乾元的陪伴更是让人倍感压力。他听见医生和唐基说,虞师座多少该来看一下,对平稳坤泽的情绪和孩子的发育有好处。然后贴耳私语,唐基温和而理解地点头,看向他的眼神却犯难。
他猜出了一些,是和他的身体状况有关。他现在很需要虞啸卿信息素的安抚,还有一些因孕期带来的难以启齿的需求也有待满足。但唐基怕精神崩溃的他在杀婴后还会有更过激的行为。于是他露出一个符合母亲形象的温柔又天真的笑,说啸卿该来看看孩子了。
虞啸卿在装有单向玻璃的窗口外看着他,背在身后的马鞭捏紧又放松,最后烦躁地在腿边挥舞一下,在空中画出一道无用的弧线。
晚上战火,硝烟混杂血腥的气味造访了这间待产房。虞啸卿的信香和战场太过接近,让人在睡梦中也要紧绷作战的神经。
孟烦了拐着腿跑到防空洞里拖他下床,说别睡了,再睡就要壮烈了,我的团座呦。日本人打过怒江了。他以现在做不到的灵活打个滚翻下来,登时就掏出来柯尔特,说死瘸子,惑乱军心,信不信把你就地正法了。
瘸子还想跟他贫嘴,说小太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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