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甘拜下风!”
辛寄年气得直翻白眼,摩拳擦掌想要与他们理论,程子安抬手打断了他,道:“你平时养伤时,可曾听到他们的担忧,以后打算如何过,盼着朝廷如何替他们打算?”
辛寄年愣愣道:“受伤成了残废,如何能不担心受怕。回到家,就成了家中的累赘,以后的日子如何过,大家都不知道。冲锋陷阵的小兵,皆出自穷困之家,大字不识几个,除了种地,别的也不会。现在种地也不大行了。好些人都说,还不如干脆死了。死了朝廷还会给家中一点抚恤金。话虽如此,好不容易活下来,谁真舍得去死。活不下去,死不甘心,真是生死两难。”
方寅听得心酸难忍,他在户部当差多年,清楚户部的大致状况,这两年虽说缓解了些,经过一场打仗,估计又开始捉襟见肘了。
朝廷向来不会管伤兵的出路,管也管不起。
只程子安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问了,就肯定在为他们做考虑打算。
方寅怀着希冀看向程子安,见他眉头微蹙,垂下眼睑似乎在沉思,半晌后,他终于抬起头,平静地道:“我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待我与何相,兵部商议之后再决定。我会努力给你,还有他们一条出路。总不能流了血,还要继续流泪。既然在战场上没死在敌人的刀箭下,就不能让他们死在为之奋战家国的无视中。”
一股热浪,从脚底直冲头顶,辛寄年鼻子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眼泪一下呛出来,他狼狈地转过身,胡乱抹去了。
程子安讨厌归讨厌,却真正善良,比他阿爹,辛氏家族都可靠。
辛寄年总算明白,他当初也不算太蠢,为何他就心甘情愿跟在程子安身后,大哥长大哥短,鞍前马后乱叫一气。
幼儿会自动辨识母亲的气息,人也能自动辨认让自己信任之人,程子安就令他从未怀疑过,哪怕是因为他的缘由,辛氏才逐渐覆没。
辛寄年看多了人世间的苦难之后,他早已认识到,辛氏当年富贵太过了。辛氏的富贵权势,并非是靠着本事得来,就好比太婆伍氏的海船,浸满了船工苦力们的血泪。
方寅亦高兴不已,兴奋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能行!”
程子安烦恼地道:“待最后定下来再高兴吧,唉,烦得很,又要与他们骂架。走走走,不谈这些烦心事,先回去吃酒!”
三人一道回了程府,辛寄年是第一次来,他四下打量,哎哟连连:“程尚书,不错啊,竟然住在了这里!”
方寅悄悄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这是圣上的宅子,借给他住而已。”
辛寄年张了张嘴,看着莫柱子牵走的骡子,道:“也是,这些年来,他还是这破骡车,哪舍得买这等华丽的宅子。”
程子安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笑着解释道:“圣上已经将这处宅邸赐给了我,屋契已在我的手上。我打算出手卖掉,在贡院附近赁个清净宅邸住。”
辛寄年怪叫道:“你就这么缺钱?”
程子安唔了声,“没必要而已。我以前在贡院一带住了许多年,那边离皇城也近,清净,主要是文气浓厚,文气,你不懂这个,我就不解释了。”
辛寄年望天不语,他就不该多嘴!
方寅笑着解释道:“子安的开销大,除了明州府与云州府的善堂,还在云州学堂设立了程氏学金,对有革新创造的先生与学生,会给予一笔奖励,穷困且成绩优异的学生,也能领到一笔钱开支。俸禄的每个大钱,都算好了用处,如今官员的俸禄要扣除赋税,就得想着节省开销。”
辛寄年呆呆听着,想要说些什么,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喊道:“阿爹,你回来啦!”
阿爹?!
辛寄年眼珠都快飞出了眼眶,程子安尚未成亲,就已经有了女儿?
他兴奋不已,八卦地看向了方寅,神情不言而喻。
方寅无语地道:“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复杂,你别打听了。”
小名囡囡,大名程峭的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她见到有生人来,乌黑的眼珠子灵活转动,落落大方见了礼。
程子安抚摸着她的包包头,笑着道:“外面冷,你跑这么快,等下仔细祖母又要唠叨半天,快进去,我可不想被你连累一并受训。”
程峭咯咯笑,狡黠地道:“祖母在书房里写信,我偷偷跑出来的。”
程子安笑道:“祖父会告状,你看他来了。”
程峭灵活地往程子安身后躲,他将她揪出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程箴正板着脸欲收拾跟猴儿一样的程峭,看到方寅与久未蒙面的辛寄年,在外人面前他向来不会说一句程峭的重话,当即笑着与他们寒暄打招呼。
崔素娘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彼此见礼问候,进屋坐着吃茶说了几句话,前去灶房吩咐秦婶送了饭食进屋。
程子安再次开戒吃了酒,程箴陪同着吃了两杯,便与崔素娘一起带着程峭离开,去盯着她写大字,留着他们难得一聚的同窗三人,畅快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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