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所谓的霉运缠身,其实全是舅母造下的“人祸”。
只是舅母没想到,不论她如何暗中作梗,就是拆不散这两人。
无计可施之下,舅母隻好从道士那儿讨来一个衝喜的偏方——
据说只要分别剪下男女双方一缕发丝,编织成辫,装进一配方特殊的香囊,令男方佩戴满一整月,女方便会慢慢如同被下了蛊一般痴慕男方,之后两人“结合”,男方便可顺利“采阴补阳”。
姜稚衣看到这里恶心得直蹙眉,正要丢开这污秽话本,忽然一顿。
她突然记起,上月有天晨起后,梳头婢女曾发现她断了一缕头髮丝。
那断口确实齐整得奇怪,但当时大家也没想到别种可能,都觉是她养的那隻狸奴扥断的。
该不会她这头髮其实也被人拿去下蛊了吧?
看着那缕还没长回的断发,姜稚衣后背寒意腾腾升起,一把合拢了话本。
自那日起,姜稚衣便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一入睡就梦见有人趁夜潜入她房中,拿剪子来剪她头髮。
梦中情形真真切切,下手的又回回都是身边下人,醒来自然也没法再安心用人。
她便将原先的贴身婢女都暂且遣去了外院,叫惊蛰查探清楚,看她这头髮会不会当真落到了府上哪位男丁手里。
刚想到这里,叩门声响起,惊蛰回来了:“郡主,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姜稚衣直起身子,朝一旁挥了挥袖。
跪了一地的婢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出去。
惊蛰关拢门,也来不及问这是怎么了,赶忙先递上一只花鸟纹鎏金银熏香球:“大公子的香囊。”
姜稚衣觑了那东西一眼,拿起一面锦帕垫在掌心,这才接了过来。
要不是必须验个明白,这位表哥的贴身物件她是绝不会碰的。
大表哥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因幼年体弱多病,完全是被舅母溺爱放纵大的,书没好好读过几日,成天不是混迹赌坊,就是流连于花楼酒肆,还未及冠已落得个“五毒俱全”。
前些年甚至有一青楼女子寻上门来,哭喊着说怀了大表哥的孩子,为求个名分闹了好大一场。
那女子最后自然没能进门。舅母精明利弊,深知留了这孩子,大表哥再难迎娶高门贵女,便逼那女子落了胎,又将人打发出了京城,善后得十分利落娴熟。
大表哥也全然没将这闹剧当回事,消停不过几日又往秦楼楚馆去了。
之后有一回,姜稚衣偶遇大表哥,还听他与狐朋狗友津津乐道着什么攀登极乐的药酒,什么销魂蚀骨的滋味……
再看大表哥眼窝深陷,眼下青黑的乌糟模样,从此后,姜稚衣连瞧他一眼都嫌脏。
昨日惊蛰告诉她,大公子近日还真一直随身佩戴着一隻香囊,她还觉着不应当。
她这表哥若非得了失心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怎敢对她使这种手段?
满京城那么多体面的儿郎任她挑任她选,她尚且看不入眼,倘若痴慕上这样一位难登大雅之堂的,恐怕是个人都能瞧出她被下蛊了吧!
到时这偏方岂不是不攻自破?
大表哥已然貌陋又无德,总不至于样样落下乘,连头脑也蠢笨至此。
想着,姜稚衣拨开了香囊搭扣,往里一瞧,一个激灵飞快撒手一扔。
惊蛰也吓了一跳,瞪眼看着从小盂中掉出的东西:“这是……!”
姜稚衣拿帕子拚命擦着手,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几次才说出话来:“这……这蠢材,真是失心疯了!”
落在地上的是一股盘成圈的发辫。确切说是两股,一股漆黑如墨、光滑柔亮,一股色泽浅淡、毛躁粗糙。
但此刻,两股头髮已被编织成一股,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
见姜稚衣捏着帕子的手不停打颤,惊蛰忙上前去顺她的背:“郡主先别急,这香囊还未必真是什么偏方,您看前阵子轿凳坏了,可您也没崴伤脚,当时那话本不也隻应验了一半吗?兴许大公子只是拿您头髮做个结发的寓意……”
“只是?”姜稚衣扬起眉梢,颤抖得更加厉害。
“奴婢说错了……那也是,也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够晦气的了!”
姜稚衣将帕子往地上一掷,轻轻深呼吸着,食指点了点额角。
惊蛰绕到她身后,替她揉摁起太阳穴。
“可有人瞧见你动手?”
“您放心,奴婢让人在街上动的手,大公子当时一点没察觉,回府才发现香囊丢了,这会儿正急匆匆往夫人的惠风院去。”
姜稚衣睁开眼来。
惊蛰:“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洗净手上沾染的秽气,换了身御寒的行头,姜稚衣乘步舆出了瑶光阁。
一路穿廊过桥,经山绕林,沿路仆役们见了这描金绘彩的步舆,全都意外地停下洒扫,恭敬分立道旁。
郡主虽在侯府住了快十年,与府上亲眷来往却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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