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城门既破,不许恋战,即刻去往郡守府接应刺史。”
&esp;&esp;满院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起来,照耀在少女眼瞳中的金色辉光也摇曳起来,她的睫毛轻轻翕动了一下,这辉光一瞬燃起,覆盖了眼瞳。
&esp;&esp;“动手!”
&esp;&esp;该动手了。
&esp;&esp;冯宿想。
&esp;&esp;那架马车已经到了郡守府,从车上下来的那个裴姓的男人只带了两个卫士,郡守府内藏了二十余刀斧手,纵使一人一刀上去也足够把他斫肉泥了。郡守府周围还设了百余名郡兵,这里像是铁桶一样插翅难飞,就算裴纪堂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翻出重重包围。
&esp;&esp;冯宿几乎感觉到自己在发抖,衣服因为这颤抖而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不,其实他并不冷,他全身上下的血管都烧得好像要沸腾,亲眼看着仇人一步一步走入陷阱的甜美裹挟了他的头脑,他仿佛已经手握着刀割开裴纪堂的喉咙,把他的血撒在东南方祭奠死去的父兄。
&esp;&esp;而这幻梦短暂地破灭了一秒。
&esp;&esp;走下车的裴纪堂向着他站的地方瞥了一眼很寻常的一眼,大概不是在看他。他站的地方没有一点灯火,裴纪堂在亮处,什么也不可能看到。
&esp;&esp;可那一眼,那平心静气而威严的一眼,让他产生了另一种错觉。他好像手持着一枚钢针想要杀死蛟龙,那条蛟龙没有咆哮,没有吞云吐雾,它只是巨蛇一样昂起脖颈向下一瞥,就让他知道自己在干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esp;&esp;冯宿用力眨了眨眼睛,那刺史已经进去了。
&esp;&esp;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esp;&esp;他转身匆匆地离开,叫仆人去为自己打一盆水来,凉水兑得多些,他准备这宴席准备了一天一夜,就是为了能够亲自去现场见证仇人的落败和狼狈。他不能这样心神恍惚地去,他要好好地洗一洗脸,整理一下发冠,然后在仇人最绝望的时刻像是史书中那些神机妙算的名士一样,面带微笑从屏风后走出来。
&esp;&esp;仆人们应声下去了,为他端上来一盆温水。冯宿在水面看到自己的眼睛,他的心略微平和了一些。然而下一秒,水面莫名其妙地开始晃动,四周没有风,大地也不曾震颤,他迷茫地抬起头来,发觉是一边侍奉的婢女手中布巾扫到了水盆,她有些出神地回头看着前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esp;&esp;冯宿不快地甩了甩手,那婢子立刻意识到,俯身请罪。
&esp;&esp;“请先生勿怪,奴一时想事情走了神,未见污了先生净面的水。”
&esp;&esp;冯宿一般是没有心思听下人说话的,一盆水掀过去了事,但是今天,鬼使神差地,他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esp;&esp;“奴是在想,也是怪事……为何今天那位贵客到时,没有带他那个美妾呢……”
&esp;&esp;铮。
&esp;&esp;好像一枚弩箭在冯宿脑内击发,冰凉感顺着他的后颈一路爬了下去。美妾?美妾?!怎么能是美妾呢?
&esp;&esp;那一日赴宴他恐怕被看到认出,去得很迟,去时那个女子已经退回了裴纪堂身侧,但仅仅只是一眼他就认出来了那是那个嬴姓女将的妹妹。裴纪堂二十有六尚未娶妻,嬴寒山执掌军政与之并驾齐驱,她的亲妹妹是,也只能是他的正妻。为何这个婢子会说她是妾?
&esp;&esp;他一把抓住了那个婢女的手腕,后者惊呼一声,鹌鹑一样蜷缩起来。
&esp;&esp;“说!”冯宿喝问道,“你为何说那女子是妾?”
&esp;&esp;“是……是,”婢女支支吾吾地回答,“是那娘子自己说的,她是从州世家的女儿,被贵客所救,侍奉于他……”
&esp;&esp;什么从州世家!他岂能不知那个女孩是跟着她姐姐嬴寒山两条光腿进的城,她姐姐不过是个没有家族的泥腿子,她哪里来的世家出身,又怎会是被裴纪堂所救?
&esp;&esp;刚刚沸腾起来的血冷了,冯宿开始一阵一阵地发抖。为什么郡守没有察觉到这个违和,为什么他明明听到自己说了那是嬴寒山的妹妹还不以为意?
&esp;&esp;是了,是了,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一个点缀用的女子。可冯宿清楚,这一对姐妹,是都有些手段的。
&esp;&esp;也是立刻,他意识到,今晚恐怕不会顺利……
&esp;&esp;……而尘埃已经落下,他改变不了更多了。
&esp;&esp;香炉中焚烧着荔壳与丁香粉调制过的白檀,清凉而馥郁的香气随着白烟升起。坐在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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