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疯狂的嘶吼忽而炸响、另还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原本沉浸在痛苦中的钟曷在听到“方”之一字的瞬间便怒不可遏,目眦欲裂的模样瞧着便像个可悲的恶鬼。
&esp;&esp;“谁准你在我面前提他——”
&esp;&esp;“他杀了济儿——我亦要杀了他为济儿报仇——”
&esp;&esp;他忽而暴起,从腰间抽出长剑胡乱在烛火摇曳的殿中砍杀起来,陈旧的青铜树灯被砍碎成几截、坠落在地时不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esp;&esp;“啊——”
&esp;&esp;卫铮只麻木地看着、直到钟曷终于力竭嘶吼一声跪倒在地,衰败的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断续的呜咽便似垂死的老兽一般绝望。
&esp;&esp;他明白的……舅父眼下看似是在为其子之死不平,实则却不过是因步入死地而惊厥悲鸣——为利所惑的失心之人屠尽几城几池,事到如今还会将谁的生死放在眼里?他唯一在意的只有自己,扭曲的心魔会将人变成违天悖理的禽兽狗彘。
&esp;&esp;“方思齐以为他的儿子会赢么——”
&esp;&esp;钟曷仍在叫嚣。
&esp;&esp;“痴心妄想!”
&esp;&esp;“即便我败了方贻之也不会有生路可走!”
&esp;&esp;“他会死!他会为我的济儿陪葬——”
&esp;&esp;“哈哈哈哈哈哈哈……”
&esp;&esp;癫狂的大笑声在雄阔的殿宇内盘旋,交叠往复的回声恰似国之鼎盛时的群臣嵩呼,卫铮却只觉得自己是被千重鬼影牢牢包围,而舅父略显诡异的大笑又令他感到一阵更为强烈的心悸。
&esp;&esp;“方贻之,他……”
&esp;&esp;他有些疑惧地开口,舅父则忽在黑暗中抬头向他看来,被痛苦撕裂的脸上浮现恣肆的怪笑,所谓崩溃的末路或许便是事事颠倒人人痴狂。
&esp;&esp;“他要死了……”
&esp;&esp;“他守了卫钦一辈子……如今就要被他的儿子杀死了……”
&esp;&esp;他似觉得十分畅意大快人心。
&esp;&esp;“过去我曾向金陵送过多少封密信要卫弼与我联手,他从无回音……可现在却变成他们来求我……”
&esp;&esp;“方贻之到死也不会明白他们为何要杀他……他和颍川方氏……会被碾得连一丝残渣都留不下……”
&esp;&esp;“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sp;&esp;他笑得像要断了气,用自己污秽的残喘嘲弄旁人清净的死路,某一刻卫铮忽而感到一阵空前强烈的愤怒与惊骇,以至于挣破了自己十年来不敢丢弃的伪装一把狠狠揪住了舅父钟曷的衣领,大声质问:“你们要做什么!”
&esp;&esp;“你们究竟还要将这天下折腾成什么模样才甘心——”
&esp;&esp;凄厉的声音带着血泪,奈何钟曷却兀自大笑充耳不闻,呼啸的北风就要掀了这宫阙残存的檐宇,也或许不必它作怪这荒唐的人间已是满目疮痍寸草不生。
&esp;&esp;“‘恰似青霜穿玉楼,又如琼英酿雪风’……”
&esp;&esp;钟曷低低地吟诵着,陈年之诗忽而在这面目全非的旧都被再次提起,无论谁人听了都会说是古往今来最绝妙的一次讽喻。
&esp;&esp;“他生时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死时……便注定什么都不能带走……”
&esp;&esp;“他会声名狼藉地死去……生前所有仰他庇佑之人都会弃他而去……他们会把他踩在泥里……会将他的骂名传扬上千秋万代……”
&esp;&esp;“他会先我一步下地狱!”
&esp;&esp;“即便我死也要与他们所有人同归于尽——”
&esp;&esp;“恨只恨他方思齐死得太早……”
&esp;&esp;“他看不到……他的儿子和他的方氏……最终……会落得怎样一番下场……”
&esp;&esp;“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sp;&esp;碰——
&esp;&esp;一声巨响忽而从身后传来,是那破败的雕窗终于被暴烈的寒风吹得七零八落,无边的黑夜就在外面、气势汹汹将一切吞没,被困其中之人无论如何挣扎奔走也无法看到它的尽头。
&esp;&esp;卫铮颓然跌坐在原地。
&esp;&esp;……面如死灰。
&esp;&esp;第167章
&esp;&esp;光祐三年元月廿一, 长安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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