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魏瑄道:“既如此,我暂行君王之任,但我尚有一个请求,需皇叔答应,也请先生为证。”
……
次日雨歇,宫城。
云渊等中书台官员陪同魏瑄走在一片断壁残垣间。
宋敞环顾满目焦土,忧心道,“宫室殿宇均已烧毁,如何举办大典?”
上官朗说:“尚有宣政殿、承明殿、永延殿等未被火势波及。只是,要在一片废墟中举行登基大典,太委屈晋王了。”
“无妨。”魏瑄道,“天下战事纷扰,诸侯云集关外,一切从简罢。”
“殿下此言差矣。”云渊驻足道,“正因为天下四分五裂,诸侯拥兵自重,殿下的登基大典才更应该庄严隆重,以彰显天子威仪和皇室正统。”
他痛心地望着那一片废墟,沉默片刻,语重心长地说:“登基大典不是殿下之私事,而乃国家之大事,倘若殿下草率登基,又如何树立威信,如何服众?如何震慑诸侯?”
“云中书提醒的是,是我思虑不周。”魏瑄谦逊道,“但是修缮宫殿不仅颇废时日,且耗损民力,如今前线战局僵持,恐怕拖延不起。”
这也是云渊忧心的,现在不是修缮宫殿之时,但没有恢弘的殿宇,又如何办一个盛大的登基典礼?
魏瑄又问:“参与大典官员还有多少人?”
云渊叹了口气,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比起宫室殿宇,如今臣工寥落,朝廷更是一副日薄西山之相。
“此番劫后余生,朝中官员只余下二十三人。”上官朗轻声道。
——就算是宫室严整,只有二十三名官员,都不及一个县太爷的下属多。
但是官员任命关乎社稷民生,又不能为了登基的排面,不分良莠地临时任命一大批未经考核的官员。
所以魏瑄这个登基大典是既没有宫殿,也没有群臣。想当年萧暥在广原岭当山大王,排面还比这足!
但如果新君登基如此含糊草率,又如何服众,甚至就算魏瑄登基了,北宫达也会指道萧暥又立了一个傀儡。
如此,他这个皇帝的诏书依旧如同一张废纸,如何能号令得动这些拥兵自重的诸侯?他的话又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
魏瑄站在遍地废墟间陷入了深思,沉默许久,他道:“云中书,我有一个想法。”
都阙关,薄暮。
魏西陵登上关城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旷野上连营数里,星星点点的灯火绵延一片。
城楼上,风灯照着魏西陵战袍如雪,他神色严峻道:“刘武,整修城防,准备迎敌。”
迎敌?刘武吃了一惊:“主公,北宫达不时消停了好几天了么,怎么突然要攻城了?”
两军已经僵持了六天,北宫达明显是想打消耗战,怎么会突然铤而走险攻城?
魏西陵道:“斥候来报,联军营中粮草不济。”
刘武道:“北宫达让虞策负责军粮押运,豫州紧邻雍州,如果日夜兼程,不下五天军粮就能抵达。”
魏西陵道:“虞策是不会运粮来的。”
“哈?”刘武蓦然怔了怔,“主公你怎么知道?”
“虞策此人利而忘义,忌而无信,进则分一杯羹,退则隔岸观火,又如何会为联军提供军粮?”
魏西陵望着城前夕阳下连绵的营地,“他们军粮不济,必定急于求战。”
就在这时,茫茫旷野间,一只鹞鹰掠过苍茫暮色,急停到了女墙上。
立即有小校上前解下信筒交给魏西陵。
一看之下,魏西陵神色微变。
果然不出魏西陵所料,三天后,北宫达率领联军攻城。
清早,都阙关下,长风席卷,旌旗猎猎。
随着隆隆战鼓声起,诸侯大军列阵排开,形成乌泱泱一片铁甲的汪洋。前排士兵手中森然的戈矛直刺长空,朝阳的辉光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中军一杆纛旗上书‘讨逆锄奸’四个醒目的大字。
北宫达身着明光甲威风凛凛地立于战车之上,两边分别是北宫梁、虞策、赵崇、张鹞等诸侯及各自的军队,皆严阵以待。
北宫达看了前锋大将朱贺一眼,朱贺会意,一夹马腹,坐骑往前迈出,马蹄重重踏在深秋枯黄的地上,溅起一片草屑。
朱贺行至城下,仰望城头。就见魏西陵扶剑巍然屹立,神色如霜。
他放声道:“魏将军,你乃皇室宗亲,何苦与弑君逆贼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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