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最西边,有个柳条似的少女,姓李,但是她气力不小,一根扁担挑起满满两桶水。她有个弟弟,虎头虎脑的,有次孩子在家附近的巷子,还穿着开裆裤呢,大摇大摆走着,孩子当时双指捻住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还是树上扒来的蝉蜕,高高举起,是金色的,在日头底下,泛着光,瞧着不太一样,而且相比小镇常见的知了壳,要大上许多,胡沣就多看了几眼。
约莫是觉得显摆成功了,穿开裆裤的孩子,就故意放慢了脚步,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拧转手腕,使劲晃着那只蝉蜕。
胡沣当时在巷子一户人家的门口,坐在一条长凳上,正帮着磨菜刀,磨一把菜刀能挣个颗铜钱,反正可以讲价。
远处妇人站在自家门口,双手叉腰扯开嗓子,喊得震天响,喊儿子回家吃饭。
胡沣就随口问那个叫槐子的小孩,能不能用三文钱,买下那只知了壳。
胡沣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孩子就有点怕了,立即挪到墙根那边,贴墙一路低头小跑,根本不敢搭话。
胡沣也不以为意,还有些庆幸那个孩子没当真,不然三文钱呢,图个啥,所以就聚精会神,继续低头磨刀。
不曾想那个孩子蹑手蹑脚返回,将那金色蝉蜕往长凳上边一放,就跑了。
等到胡沣想要喊住他,孩子一边撒腿飞奔,一边提了提裤子,一个拐弯,就跑得没影了。
胡沣哭笑不得,片刻之后,拐角墙边,探出一颗脑袋,躲得远远的了,才敢朝胡沣咧嘴一笑。
胡沣摸出铜钱,孩子使劲摇头。
那会儿的胡沣,还不知道就是这么一次路边偶遇,真正意味着什么,会对自己的未来人生,造成多大的影响。
曾经一直觉得会年复一年,背着祖传的那只木箱子,装满了家伙什,走街串巷,带着磨刀石,或是帮人缝补盆罐。
此外,家传的那两块磨刀石,是胡沣离乡之后,偶然在一处仙家渡口,通过一本专门记载山上重宝的仙家书籍,才知道它们竟是传说中的斩龙石。
送给了吴提京一块,而且还是稍大的那块。
胡沣在小镇就没有什么朋友,既然出门在外,真心与吴提京做了朋友,对方练剑资质又比自己好很多,就没必要吝啬了。
吴提京好奇问道:“想啥呢?想得这么入神。”
胡沣笑道:“想些小时候的事情。”
他都不知道如何报答那个名叫李槐的人。
因为那只金色蝉蜕,是一座剑气弥漫的洞天。
吴提京啧啧道:“你那家乡实在是让人无语。”
胡沣说道:“其实还好。什么都知道,跟什么都不知道,一向没什么两样。”
胡沣取出一支竹笛,轻轻吹奏起来。
月色里,笛声悠悠,漫山遍野。
————
一艘鹿衔芝即将到达仙都山渡口。
首席供奉刘宗脸色惨白,但是一身精神气极好,就是走路脚步不稳,跟喝了酒差不多。
所以在一行人下船后,刘宗就没有跟着下船,因为这艘鹿衔芝马上就要启程返回大泉蜃景城。
陈平安带着姚老将军和姚仙之一起走上青萍峰。
渡船重新升空后,刘宗离开船头,来到渡船一楼的某间屋子,轻轻敲门,喊道:“陛下。”
跨过门槛后,大泉女帝已经坐在桌旁批阅奏折了,屋内一位侍女正在直腰踮脚,动作轻柔,关上窗户。
登山时,陈平安与老将军一路闲聊。
聊起了一些山水见闻和故人故事。
陈平安就有些想念家乡和落魄山了。
大概成为自己心目中最神往之人,就是一场证道。
自然而然,陈平安就想起了那个劳苦功高的老厨子。
可能在朱敛心里,就像住着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叫江湖。
补缺
上山之前,姚仙之想要将狐裘给爷爷披上,陈平安笑着摇头,眼神示意不用如此麻烦。
之后姚仙之就发现,在这化雪时分,积雪皑皑,银装素裹,山冻不流云,偏偏山风和煦,让人不觉得丝毫寒意,而且脚下这条山路的积雪,早已自行消融,就像有山神在无形中在为三人“净街”开道。
老人兴致颇高,笑道:“上大山。”
一辈子戎马生涯,在大泉边关,除了偶尔几次入京觐见皇帝,几乎就没怎么挪窝,既不曾负笈游学,也不曾与谁访胜探幽,老人真正踏足的名山大川,屈指可数。
遥想当年,边关少年斥候,轻骑逐敌,雪满弓刀。每逢河面冰冻,马蹄踩在其上,有碎玉声响。
姚仙之小声提醒道:“陈先生,我们就只走一段山路,不能由着爷爷的性子,一直走到青萍峰。”
就像陛下私底下与他跟姚岭之说的,如今爷爷就是个老小孩。
陈平安笑道:“放心,我来把关。”
老人难得没有说些倔强话,只是缓缓登山,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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