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算幸运,不曾像梅节那般年纪轻轻就失了性命。”蔺稷拎着扇子起身,“但是话说回来,梅节也是幸运的,她死得干脆利落,没有受到来来回回的磋磨。”
蔺稷目光落在她跪地的膝盖上,以扇间挑起她下巴,“梅花乃高洁傲岸之物,从来守节而死。梅节是个好名字,她也对得起她的名字。兰心这名字也不错,所谓蕙质兰心,便是赞扬女子心洁聪慧,本性纯良。我看姑姑还是能待的起几分的。”
兰心本也垂眸看着自己双膝,数日的恐惧从后背蔓延至周身,然闻蔺稷所言,竟一时辨不出他的意思。
说她聪慧,若意思是让她聪明点,她便该良禽择木而栖。但是他又赞赏了梅节的守节姿态。她便不能变节,她当守心。
守心。
不可变节。
她不惧死也不贪生,但是实在恐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不杀你,也不要你变节弃心忠于我。”蔺稷施力抬起她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眼睛,“我只要你惧我,然后——”
男人的话在这处缓缓顿住,似对她的考验,是否当真担得起“兰心”二字。
侍女看着他,长泽堂里夫妻和谐的种种都从眼前过,青台曲宴的画面更是在脑海浮现。
他是真心喜欢殿下,但是这是他的心,他的志向早已天下皆知。
所以,他不要求她择他而忠。
只需要,只需要……兰心灵台忽就清明起来,俯身跪地叩首,接上蔺稷话语,“然后忠于殿下。”
“唯殿下一人是也。”聪明的侍女补充道。
男人抽回扇子,抚摸着虎口上的牙印疤痕,话语低低,很是温和,“去吧,去伺候你的殿下吧。”
我可以感同身受。
兰心回来的当晚, 隋棠已经彻底清醒,在东侧间窗下坐着,案上放着一碗枣泥豆沙羹。
是兰心素日爱吃的。
当是从小膳房炖盅上才端来, 热气氤氲,腾腾升起。以致兰心入内的时候, 一眼望去,尤觉隋棠面目模糊, 辨不出她神色。
到底是主子,她没有盯看的道理, 很快垂了头, 拖着步子走到跟前。
“婢子给殿下请安!”
兰心话语落下,余光还是瞥见了隋棠几分模样。
她就穿了身棉麻中衣,外搭一袭银色暗纹的披风,齐腰的长发散着, 面上一抹白绫覆眼,安静地坐在榻上。
得她问安, 却也许久不曾应声。
兰心的胆子在这数日间被吓破,这会见隋棠尤似见蔺稷,竟恍惚觉得人就站在隋棠身后, 似笑非笑地摇着一把扇子。
“殿下恕罪——”兰心“噗通”跪了下去,咬住唇瓣将膝盖的痛呼咽回去。
“司空大人都让你回来了,就别跪了。”隋棠想一些事情有些入神, 这会回转神思, 抬首望向兰心处, 又半晌方向她招了招手,“梅节死了,你怕吗?”
屋中就只有主仆二人, 隋棠说话没有顾忌。
兰心摇首,“婢子们入此地,原就有此准备,死是不怕的。”
隋棠拉上兰心的手,握了半晌,点点头,“孤若此刻放你走,散入民间,你能好好活吗?”
“殿下,婢子是走不出洛阳城的,唯有在您身边方能过活。”
“把伤养好,伤好前不必来孤跟前伺候了。” 隋棠深吸了口气,将枣泥豆沙羹推给她,“人就一条命,好好活。”
高烧累她缠绵病榻的这些日子,她并非一直昏迷,起初确实因为急怒攻心,但后来意识回转,她有了思考的能力,虽然并不连贯,但多少想到一些事。如蔺稷所言,是有许多不符逻辑之处。
逝者已矣,她顾不上,只能先照料活着的人。
所以双眼一睁开,便问兰心生死如何。
崔芳如实回话,“兰心在政事堂受刑,生死今日而定。”
如今活着回来了。
兰心捧过甜羹,哽咽谢恩,退下前转达了蔺稷的话。
“司空说,他明日起一连五日要处理军务,整顿军纪,不来长泽堂了。让殿下静心修养。”
隋棠听话照做。
翌日是十一月初七,逢单日,隋棠如常前往望烟斋学习。
承明前一晚接到她正常上课的消息,心中吃惊,这会看过女郎瘦了一圈的面庞,还是忍不住开口,“课业再重重不过自个身子,殿下该多修养一段时日的。”
隋棠笑道,“孤喜欢学习,且不必赶路求学,就在步履之间,算不得劳累。反而窝在屋中浪费时辰,让孤心有不安。心中不安而累躯体生疾,这才是真的不好。”
承明没法否认这话,只得笑而称是。
这日,承明给她讲得是《孟子》中的最后一篇《尽心章句下》,内容稍多。以至于第二日初八,董真过来时,隋棠捧出书卷,向她请教。
董真的学识,虽不如承明精研细究,但教导隋棠还是足够的。隋棠跟着听读,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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