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盖着她,不必睡在稻草堆里……
&esp;&esp;裹得像个球,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姐”,七八岁了,还不会自己穿衣服,在房里叫了起来:狗,狗,给我穿衣服,狗!
&esp;&esp;她的年纪,比这小姐还要小一两岁……
&esp;&esp;不,不,狗儿恍惚地想,人类才有这样漫长的寿命,七八岁了还未长成。
&esp;&esp;它今年……六个月?七个月大?还是一岁……记不清了,牲畜只要能干活,女主人说,是不必算年纪的。
&esp;&esp;狗儿还躺在雪地里,看着主人高高的面庞,俯瞰着它。
&esp;&esp;血迹流过眼睛,视线渐渐模糊。
&esp;&esp;一个节日。新春,鞭炮,对联,笑脸,新衣。
&esp;&esp;稚嫩的小手在纸上写下歪扭的大字……夸奖,糖梅子。甜滋滋的。
&esp;&esp;那对慈爱老实的男女,领着一个矮墩墩的女孩儿,拜在雕像前。
&esp;&esp;帷帐,神案,香炉。青烟升起,模糊了泥胎神祗的脸。
&esp;&esp;人的好衣裳。却长嘴,利齿?一张狗的脸?
&esp;&esp;人在神前,絮絮恳求。生活,不好过啊。前线,战争的阴云。涨价,吃食的拮据。寥落,店铺的冷清。
&esp;&esp;人,不好当啊。神,请庇佑,庇佑……
&esp;&esp;半垂以显慈悲的眼睛睁开。狗头神从供奉的香案上抬起脸,斜睨着不远处桌上的那个“宝”字,笑着说,好啊……
&esp;&esp;那,我来替你们挨这不好过的生活。我来,当人吧。
&esp;&esp;那,谁来当我呢?
&esp;&esp;……
&esp;&esp;意识飘飘荡荡在黑暗中,狗儿躺在大地上,竟然觉得,雪温暖了起来。
&esp;&esp;她飘啊飘,飘啊飘,飞出了大门,听到了院子里,从被买回来开始就没有歇息过的老牛、瘦驴,干重活时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esp;&esp;飞得渐高,听到了左邻右舍里,更高的院墙里,“人”在责备瘸腿的马,本该英武潇洒的马,沉默地低头不语。
&esp;&esp;飞过许多宅院,听到了一阵又一阵,兔的哭声。柔弱无骨的兔,洁白的皮毛,蜷缩在角落,张皇惊恐地面对着“人”的欺辱。
&esp;&esp;“狗儿……狗儿……”老牛哞哞地叫,“‘人’在商量了,说要趁你咽气前,卖与灵芝庵的尼姑……不能睡啊……”浑浊的眼睛里淌了一滴泪,像个老者,劝着她。
&esp;&esp;“狗儿,你爹娘宁可自己被送去灵芝庵里,也要哀求主人留下你。你一定要活着……”瘦驴伏在她身侧,用长出白毛的头去顶她。像一个中年就累花了头发的贫汉,无奈地叹息着。
&esp;&esp;狗儿终于醒了,第一句话,却是嗫嚅着:“我有名字,我不叫狗儿,我是……我是……我还会、会写……”
&esp;&esp;怎么也说不口,想不起来。
&esp;&esp;老牛摇摇头,叹息:“傻狗儿,我们畜生,哪里有名字,哪里有文字?狗爪怎么写人文?”
&esp;&esp;人如天,人如地,人如神灵,不可冒犯……
&esp;&esp;他们有灵觉,有文字,有文明,字写三才,上书天神,内观鬼祖,下书地祇。
&esp;&esp;野兽则魂魄噩、智识昧,卑贱于荒野,潦草年月。
&esp;&esp;大门轰然开了。站着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比丘尼。
&esp;&esp;男、女主人陪在身侧,谄媚至极地领着那尼姑:“这位师父,您看,我家还有一个,愿为法会献上。”
&esp;&esp;比丘尼略蹙着眉,上下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狗儿,叹道:“你们倒念旧情,留着它。但成了这样,又要交来。甘霖,要折半了。”
&esp;&esp;“是,是。主要是,女儿喜欢……毛发好看……”他们解释着。
&esp;&esp;牛、驴用自己的躯体挡在了狗儿的身前。
&esp;&esp;但灰衣尼姑只是伸出手,无视任何阻挡,狗儿的身体就自己飞了起来,小小的绒绒身体窝在了她怀里。
&esp;&esp;文雅的比丘尼,抚了抚沾水被打焉的皮毛,瞬息,皮毛又干燥起来。
&esp;&esp;狗儿在她怀里,感受到了少有的温暖、舒适、宁静,情不自禁地生出无边依恋。就像,她拼命地、不肯淡忘的,模糊记得,那个抚摸她头发,给她糖吃的妇人。
&esp;&esp;灰衣尼姑像抱着孩子那样,温柔地抱着这只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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