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刘德忠一脸轻松地出来了,对小伍子说道:“皇上没有多问,说这差事办得好,叫你进去,只怕是要封赏呢。”
小伍子刚要客套,已经被刘德忠推进门中。
屋内黑漆漆的,尚未点灯,隐约只见到内殿皇帝龙榻前有一丝微弱的光,想来是为了看手稿,特意点的。
“奴才小伍子参见皇上。”小伍子在地上跪了,半晌也没听到皇帝的问话。
他不敢抬头,直到趴到肩颈都经不住疲累而微微颤抖,才听到皇帝暗哑的声音传来:“小伍子,朕记得你一向记性最好。”
起初,刘德忠手下的几个小太监都不遂意,小伍子是后来的,却独得圣心,为的就是头一份的记性。
皇上的喜好,嘱咐过的话,他记得一清二楚。
更为难得的是,这些话他记在心里,有必要的时候才拿出来,从不乱讲话。
他仍趴在地上,敛了心神,轻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是。”
皇上将手中的手稿缓缓放在榻上,站起身来:“朕现在要你把他们的对话完全复述一遍给朕听,能做到吗?”
小伍子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无法说不,这一瞬间,他已经想好了退路,便咬牙说道:“回皇上,奴才能。”
皇帝这才招手道:“起来说话。”
小伍子闭上眼睛,想起从暮雪烟进了牢中之后,众人的反应和答话,他一句句说出来,偶尔偷看一眼皇帝的脸色,见并未打断自己,便继续说。
及至说到太子对荣王动刑,皇帝的面色有些难看起来,但还能抑制得住。
小伍子说到暮雪烟后面的话和太子的反应,皇帝发出一声冷笑,见小伍子吓得不敢再说,他才皱眉道:“你继续说。”
小伍子一径讲到太子听到刘德忠咳嗽而出去,只剩林长宴和暮雪烟在其中的时候,皇帝的表情又变了。
起初是玩味的笑意,可是到了后头,面上又多了几丝严肃,似乎在耐心思索着什么。
及至小伍子讲完了,皇帝的面色才逐渐恢复平静。
“完了?”他问。
“回皇上,讲完了。”小伍子见皇上盯着榻上散落的手稿,忙又跪下身子说道:“奴才罪该万死,并非要故意瞒着皇上,只因奴才身份低微,许多事无法做主,还望皇上容量。”
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方才他复述的内容,与手稿上的出入颇大,手稿上几乎全是太子耐心教导、劝说二人认罪的。
至于后面的僭越之语,包括对林长宴动刑,更是一笔带过。
“好。”皇帝面色不惊,却已经怒到了极点。
“很好,就连朕身边之人都已经归顺了太子。”皇帝不怒反笑。
“你们好大的胆子。”
自那日雷雨过后,天气便显而易见地热了起来,不出去走动,只在屋中,便能感受到一阵热风拂动,人心往往也是躁动不安的。
暮雪烟此时在潮湿阴暗的刑部大牢里,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她默默蜷缩在墙角,偶尔在夜间听到老鼠或不知什么种类的虫子从墙角爬过的声音。
这样不知道待了几日,她只在心中预估,约莫是三日,又或许只有一日,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双臂抱盖,思绪纷乱,从眼下的困境一径想到期末考试还有几门课没有复习。
想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知道不能再这样了——频繁跳脱且无意义的思索容易导致精神错乱,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自那日太子审讯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提审她,仿佛忘了她的存在。她心思矛盾,既希望有人忽然来寻她,又怕有人来寻她。
她闭着眼睛,将那日面见圣上和受审之时的每一句话细细推敲,生怕有哪些当不起细思之处。
想得累了,她又开始给自己做假设,若是销了罪,日后如何继续开戏班赚钱,如何寻找九龙玉佩,如何想尽办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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