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是真的,心痛也是真的。
顾苒指尖沿着玻璃杯划了一下,又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什么?”林幼书没反应上来,紧接着又问一句:“为什么?”
“你不温柔了。”顾苒声音虽小,但是润润的。没有委屈,只是陈述。
“从前,你从未同我着急过。无论是我在倪诺面前提起秦宿泱的时候,还是我在没有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去林鹏那里帮你助威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生气。”
“厌烦我了是不是?”
“我……”林幼书哑口,更多的是震惊。
“方才……”顾苒鼻腔湿答答吸了一下,顺手把只喝了一点点的小青柑放在旁边,继续倒豆子:“方才你一个劲儿地同她们讲话,不理我。我都喝了那么多酒了,你也不管管我,我出去那么久你才发现我不见了。”
“我便知道,到底是花银子雇来的,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听到“雇”这个字,林幼书心脏被狠狠扎了一下。
即使她知道,雇保姆和雇助理是不一样的,但她就很讨厌这个字。
“总而言之,”顾苒用强调的语气,又说一遍:“你不似从前那般温柔了!”
林幼书失语,抬手挠了一下脸边,问:“我很凶吗?”
“嗯,很凶。”
凶得顾苒不敢说话。
林幼书将用过的棉签包起来,扔掉,摸了下玻璃杯的温度,还没有彻底变冷,拿起来递到顾苒手里,问道:“从前,没人凶过你吗?”
顾苒歪着头思忖一下:“没有。”
“那就是都很温柔了?”
“是。”语毕,她又考虑了几秒,添了句:“也不是。”
“什么意思?”林幼书起身,抱着胳膊靠在她对面的桌沿上。
“从前的确无人凶我,但也不是温柔。爹娘只做分寸之内的关怀,房里的丫头婆子们虽成日围着我转,却是奉承之态。同你这样的,不一样。”
“不对。”顾苒又摇头,连带着被子里的水跟着晃了晃:“塾里先生凶过我,还打我手板。我虽尊重他,却讨厌他。”
“同你也不一样。”她看着林幼书的脸,郑重下了结论。
林幼书神情僵住,眼波的倒影亮晶晶,是一脸认真的顾苒。
逐一分析时,顾苒自己想通了:
那些对她始终温柔的,是要从她手里讨些好处,有求于她的。
始终对她凶巴巴的,是那位瞧不起女弟子的先生。
对她总是淡淡的,是她爹娘兄弟。
而对她该凶的时候凶,该温柔的时候温柔,只有林幼书。
“所以幼书不讨厌我。”顾苒说。”
“你是担心我才凶我的,证明你心里有我。”她就这样七嘴八舌地,把自己哄好了。
顾苒扬着脸,盯了林幼书一小会儿,喝了口小青柑。竟觉得酸酸甜甜,比果酒好喝些。
林幼书皱眉,抱着的胳膊随即放下撑到桌上,大拇指沿着木头纹路划了一下。
未应她。
……
“顾老师话变密了。”
大门阖得并不实在,偷听之人眉头紧紧锁起来,郑重其事地下了结论。夏然扒着门边,压着嗓子问秦宿泱:“那咱们还叫她们俩打牌吗?”
“叫吧……”秦宿泱挠挠额头:“纪老师等着呢。”
夏然从门缝里退出来,缩起脖子清清嗓,弯曲手指敲了三下,问:“顾老师睡了吗?”
欲盖弥彰的一问,掩饰刚才不小心偷听的罪过。
“没有,怎么了?”房里处传出来一阵诧异的应答。
“纪老师叫打牌。”她说。
顾苒同林幼书交换一个眼神,应道:“这就来,你们先去叫林幼书。”
她同样欲盖弥彰。
掩盖自己和林幼书共处一室的秘密。
“都谁玩,来来来上桌。”
纪柠的房间热闹起来,地毯中央放着一个矮脚桌子,四周围坐着一圈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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