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好些人呀!”祝缨打着哈欠说了一声。
陆超吓了一跳:“还没到呢,你怎么醒了?”
祝缨道:“你听听,我哪睡得着啊?这就是他们早上的热闹了?我听人说过,但是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好多人啊!”
陆超道:“你还是别再多见识了,这个时辰正是睡得香的呢。谁个想这个时候爬起来了?就是我,起得早些,这个时辰也是在府里起,不在这个地方挨冻。”
现在是夏天,太阳没出来的时候凉爽宜人,但凡不是这个时候,不必冬天,就是春秋天,城门外头也冻得人掉鼻涕。
祝缨道:“我不能睡了,不然回了大理寺还在迷瞪着就不好了。”她跳下车,跺跺脚,理了理衣裳。陆超道:“上来吧。鼓响了,门开了,天亮了。”
陆超驾车把祝缨直送到了祝家门外,说:“还有时间,把你的东西卸下来,你快换件衣裳,我再送你去大理寺。”
张仙姑这一天两夜一直担心得紧,听到敲门声就披衣起来,问:“谁?”
祝缨道:“我!开门!”要不是陆超在旁边,她都想跳墙进院了。
陆超道:“快,担子我来搬。婶子,你给他找身衣裳换了,这皱皱巴巴的,像什么样子?”
祝缨不大讲究这个的,竟没有他一个豪门男仆仔细。张仙姑道:“老三,你去换衣服。陆二郎,来吃个早饭?这坊里有家油饼很好吃的,这就得!死老头子!快,去买油饼!”
陆超道:“婶子,不用了,我们还有事,我得把他再送到大理寺。”他把车上的货郎担子搬了下来,又把吃空了的提篮和竹筒拿了下来。
张仙姑接了,祝缨也从里面出来了。她又重洗了把脸,头发也梳过了,除了眼睛有点抠进去,样子还算精神。张仙姑说:“你吃了吗?你等我拿钱给你,顺手就买两个油饼。”
祝缨亮了亮手里带饭的小竹篮子,又弯腰从担子里捞出两贯钱来:“有吃的,有钱的。”
张仙姑道:“这是哪里来的?”祝缨出门的时候没带这些呀!
祝缨道:“正经买卖。里面还有一贯,你们拿去再买点肉回来吃吧。”
…………——
陆超把祝缨送到皇城门外,说:“进去吧。”
祝缨放了一贯钱在他的车上,说:“好。你也饿了吧?快去吃早饭吧。”
也不等陆超推辞,她就进了皇城,验了腰牌,去大理寺应卯去了。
大理寺众人并不知道她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左评事见她来了,问道:“赐下的粽子还合口吗?”
祝缨笑道:“家父说实在小巧,不舍得吃,吃的是家母自己包的。”
王评事也凑了上来,几个评事一起说起了粽子的种类以及各地的不同来。来京城做官的人,天南地北的都有,有的地方人多些、有的地方人少些,却是能凑不少不同的风俗。一干人等聊了一阵儿,祝缨摸出她常带的小竹篮子,从里面拖出油饼来吃。她这回买得多,要给众人分。
王评事等人三个人才分了一个尝味道,祝缨已经炫了三个油饼下肚了,又在敲一只粽子锅里煮出来的大鹅蛋。
王评事十分羡慕地说:“年轻真好啊,能吃得动。到了我这个年纪,眼馋肚子饱喽!”
太常寺的杨六又过来了:“哎!听说了没有?京兆府出大事了!”
左评事道:“怎么可能呢?京兆王大人是很有本事的人,如今街面上比去年好得不知道有多少!”
杨六道:“真的!就在节前,新丰县那儿,械斗!两家人家,本是亲家,结果小媳妇儿死了,娘家不饶,婆家也硬气,两下打了起来!你们昨天没觉得街上的差役少了一些吗?前天晚上,王大人连夜抽调了人手去新丰县的!哎哟,也不知道现在回不回得来。啧!你们说,这案子,不小了吧?”
左评事道:“要看打成什么样、怎么收场了,王大人或许无碍,新丰县恐怕要过不去了。”
杨六道:“哎,那边儿快散朝了,我再去打听打听。”
等他走了,评事们又是一通的议论,他们毕竟是大理寺的官员,聊完了这案子的后果之后,多少说了两句案情。王评事道:“多半是婆家不占理。”左评事道:“一条人命,有理也是没理了。”评事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也与祝缨、王云鹤一样,并不轻易就下结论说哪个是好、哪个是坏。
在这个时候,祝缨才说:“姑娘是个好人,至少不那么坏。”
左评事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祝缨道:“她有个姨母,嫁给了郑侯府上田庄的管事。”
“哄”一声,评事们议论开了。又问祝缨是怎么知道的,又问郑熹知不知道这件事等等。
祝缨道:“咱们等王京兆判案就是了。哎,我想请示能不能去看看王京兆断案,你们说,能成吗?”
左评事想了一下,说:“你的话,兴许能成。不过你得跟他们说个理由。”
祝缨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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