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祝缨再多费口舌。
祝缨又命人将小江和江舟叫了来,问她们要不要跟着上京。小江道:“我就不回去了,没意思。”房子都卖了,住哪儿呢?还住祝宅,当然她也愿意,但是祝缨看起来又有大事要做,京城颇有几个人认识自己,还是不要再回去给祝缨添麻烦了。
祝缨道:“你给小江(江舟)再讲讲功课,回来用得着。”
小江迟疑地看了祝缨一眼,问道:“大人又有什么安排了么?”
祝缨道:“你们等我回来就知道了。”
“好。”
祝缨又将伐了府衙、别业里的事务,别业交项安去主持,府衙交章炯来暂代。然后带着全家上京去也!
此行,她带了祝炼、祝石,却将苏喆送回阿苏县的家里。此事令苏喆不太满意,苏鸣鸾却心中感激——安排周到。万一她遇到不测,则自己的女儿还是安全的。
祝缨带着苏鸣鸾、仇文、山雀,以及路果、喜金的儿子等人上路。
张仙姑自认路途已熟,与苏鸣鸾讲沿途见闻,不时告诉她还有多少里就要到水驿了,从水驿走多久才能再转陆路,然后再走几天,那就是京城了!
苏鸣鸾等人此生从未见过那么大的船!
以祝缨的品级,如今能乘的船就不小了,又因有诏,命将苏鸣鸾等有好生带到京城,船就尤其的大而多。祝缨也没浪费这次“公差”,南府与各族的商人也带了一些,一路浩浩荡荡的往京城进发。
与此同时,京城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祝缨这边进京的消息是明发的,稍稍关切的人都知道她要回来了。对此,各人又有各人的想法。政事堂知道全貌,命人将“獠人”各族的记载都翻出来看看。找出来却发现,其中大部分详细的、看起来可靠的内容都还是祝缨给整理的。另有一部分是一些官员偶尔在奏本中提到的,很少。比较多的是另一类:军报。几十年前曾有一战,于战况的描述里提到了一点。
但是过去得比较久了,当年的头人现在估计也都不在了,里面关于各族的情报可用的不多。
钟宜在政事堂里最年长,他忽然说:“我想起来了!当年随军出征的,好像还有人在呢!”
说起来几十年,其实阿苏洞主那辈的人小时候还见过这场战事的结束。朝廷中的军将,如果当时年轻从征,只要不太短命,现在应该还有。
设州的事情不能马虎,他们往前倒了几十年,果然找到了几个当年在军中做小校,如今已是“将军”的人。朝廷不兴一到年纪就让人回家,干到七十了才能申请休致,大部分人是干到死。
施鲲道:“我常在朝上见到孙将军,难道他也是当年的人吗?”
钟宜道:“是。”
他们又将孙将军叫了来问。
时隔多年,孙将军须发皆白,仍然说:“其人顽愚凶悍!不通人语!或斫长者之首,斫放壮士之血,谓之祭天!又曰敬神!”
将獠人怎么凶狠怎么说,怎么不讲道理怎么说。又说獠人在深山里,穷山恶水,比烟瘴之地还糟糕……
王云鹤问他记不记得是什么族这么干的,孙将军道:“他们的名儿不好记。”
钟宜就念了几个族名,问他是不是,孙将军道:“有些像,穿蓝的好放血,穿黑的好砍老人头。”
衣饰对了上了!可是这习俗……
三人不动声色,放孙将军走,王云鹤转眼就把赵苏提到自己的府里来审问。
赵苏被人从国子监里薅到丞相府,路上还想是不是义父出什么事了。到了丞相府才知道是舅舅家的旧账,他忙说:“义父已与各家约定,不得以人牲祭天!他们都发了誓的。绝不会再犯!此事学生知道!不但舅舅家,就是别家,也是这样的。其余人家,可怪不到义父头上。”
王云鹤内心欣慰,面上仍然严肃,再三向赵苏确定,然后说:“他就要来了,你秋天就能见到他了。”
赵苏大喜。
……——
祝缨果然在七月末抵达京城,她没有马上进城,而是奉命先在京外驿站等候。然后由礼部、鸿胪寺派人来安排,鸿胪寺派了个典客令,礼部派了个主客郎中,足见礼部是“自己人”。
典客令着青衫,主客郎中是红袍,两人都是一把胡子了,对面祝缨从台阶上走下来,仍里是面白无须的模样。
主客郎中道:“府君一路辛苦。”
祝缨道:“为陛下分忧,职责所在。”
官样文章说完了,再是道辛苦。这二人都是常见各藩各部的,明明看到苏鸣鸾等人或着官服,或穿各族服饰,也不显惊讶。
典客令道:“四夷馆已备下住处,府君来得巧,正有几处馆舍才翻新过。”
主客郎中又说:“朝廷议礼已毕,须得教会演礼。郑尚书的意思,先请送到四夷馆,再派人去教授。”
祝缨道:“好。”
她让父母先带着自家的东西回府,项乐安排随行的商人。自己与苏鸣鸾等人去四夷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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