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管事还有两个木工的徒弟,都能做些简单的桌椅板凳之类的了。祝缨也顺便看了一眼这两个小学徒,两人一个穿蓝、一个穿黑,见到祝缨就叫:“大人!”
祝缨道:“不错嘛,你们师傅说,你们两个都能自己干了?”
蓝衫的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笑道:“会做好几样了!”
黑衣的少年笑容没有他的师兄那么自然,带点腼腆地说:“就几样。”
祝缨看他们体格不错,问道:“这样的体格,不爱舞刀弄枪,倒爱木工。”
蓝衫少年道:“本来也想的,师傅也说,愿意去就去,不拦着。他们不讲理,我就不爱去了。”
“哦?”
黄管事道:“唉,祝兵他们。他们不识数,非要说少给了他们东西。可真是……”说起来就气!
黄管事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就算不识数,那一堆一堆的放在一起,大小长短一样的,怎么能说我短少了?就是觉得没能揩到油水嘛!这两个孩子,因为是小人的徒弟,就被取笑了。”
祝缨都听了,道:“语言不通,又才共事,有误会是正常的。没误会才奇怪呢。”
……
祝兵就是那个“领兵守城”的管事,他是旧索宁家寨子里的猎户,跟着祝缨姓了“祝”,原来的名字不好听,刚好会一点打斗的本事。投到别业这里来,遇到了侯五过来整顿别业的“防务”,又经过了项乐的考察,终于做到了守城的“管事”一职。
祝缨与黄管事说完,看天也没有黑透,故意一转,与祝兵打了个照面。
祝兵见到祝缨之后很激动,脸上的笑就没有止过:“主人!哦,大人!”
祝缨也与他并行,两人边走边聊,祝缨问他什么时候到的,过得如何之类,祝兵也一一回答了。祝缨道:“要是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讲,找不到的时候,同项乐讲也好。有什么用的,也可以找黄管事嘛。”
祝兵听到“黄管事”就冷哼,道:“他不是好人!”
“怎么说?”
祝兵道:“他拿府里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的!”祝兵说,“有东西收进去、放出来,他都能占到便宜!”
“节余”或者说“零碎”,比如收粮交粮或者发口粮补贴给祝兵这样的,地上洒的一些,就被黄管事收起来了。祝兵有点看不惯黄管事拿这些东西回家。
祝缨点了点头,对他说:“且慢生气。这件事情我知道啦。”
祝兵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祝缨看看天也快黑了,开始敲鼓了,城门也缓缓关上了,她回到了别府,准备参加晚宴。
……——
县令们都打算在别业这里多住几天再回家,并不在意这一晚,晚宴并不谈正事。
直到第二天开市,他们都在市集转了一圈,再齐聚别府。
喜金向祝缨提出了一件事:“大人,艺甘家已经走了,咱们是不是再往里推一推?”说着,他做了个双手环抱外推的姿势。
路果也说:“是啊!他可是索宁家的亲戚!他家奴隶也多、米粮也多!”
计较
“舅舅!”苏鸣鸾和郎锟铻二人同时叫出了声。
山雀岳父双臂一抱,往身后一仰,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热闹。他用余光瞥到了祝缨,想看祝缨又是个什么反应。
祝缨没有出声,路果和喜金各看了自己的外甥一眼,又转回来带点期望地看着祝缨:“大人,这可是笔好买卖呀!”
苏鸣鸾道:“不妥。”
郎锟铻也说:“不好。”
喜金转向郎锟铻:“哪里不好了?大家都得好处!你上次不是很痛快的吗?”
郎锟铻的心思不好明说——位置不一样,两家本来就不接壤,喜金路果与艺甘家是紧邻的。针对艺甘家,喜金等人能分到土地,他们的地盘越打越大,实力越来越强,那他郎锟铻不就矮了吗?现在跟给祝缨搭把手对付索宁家时的玩法不一样了。
路果也问外甥女:“你家得了许多寨子,却拦着别人吗?”
苏鸣鸾并不是完全不想,半个索宁家解决了她一个巨大的难题——苏飞虎。现在那半个索宁家她还没消化完,玩法变了,她得设法直接管理这些地方,这是需要人力和时间的。要打也不是现在。
她对路果道:“我不拦舅舅的好事,舅舅觉得现在同艺甘家见血是一件好事吗?”
“怎么不好?”
苏鸣鸾道:“就算你赢了,你能管好这一片地方吗?管不好,他们就会变成山匪、变成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不时咬上一口。咱们才安稳下来,您不想接着过安稳日子?”
郎锟铻马上跟进,说:“阿妹说得对!以往,咱们不怕打,现在当然也不怕,可不划算。”
山雀岳父只管看着祝缨,祝缨也回看了他一眼,对他点了点头,她也不愿意在此时与艺甘家动武。苏鸣鸾所说也是她所想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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