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两天,原赵王旧邸也收拾好了。太子派了原先的几个宦者过去,权作引导。
祝缨与窦尚书、户部的一个侍郎、政事堂派来的一个録事,对累利阿吐。双方又各带有些随从、帮手。祝缨这里有张、范、柯,她将项乐也留了下来,又有几个书吏做笔记。户部主要是一个郎中,带着几个吏目。
祝缨与累利阿吐更熟悉,为双方做了介绍,窦尚书一看累利阿吐,眼中就透出欣赏之色,王云鹤说出了与差不多的话:“令我形秽。”録事之前从未见过累利阿吐,一见之下也显出十分钦慕的样子来。
累利阿吐谦逊而优雅,眼中适时地透出一点不解:“户部我知,鸿胪我亦知,不知政事堂也管此事么?我听闻,政事堂是总览朝政,难道不是?这件事究竟是哪里能做得了主?”
録事只得给他解释一下朝廷各衙司的设置,虽不好明说一个“涉外监督”,累利阿吐显然是听懂了。他却又有了新的疑问:“那御史是做什么的呢?听说他们能阻事。”
祝缨与窦尚书对望一眼,窦尚书道:“今日所言之事,且与他们无关。”又说明此后会由侍郎与郎中具体负责,主要是郎中,郎中如果决定不了,就交侍郎。
最后他又用力看了祝缨一眼:“且还有祝少卿呢。”
祝缨心说:算你狠。
没心
外宾当前不能内讧,祝缨默认了窦尚书的安排。
户部那个姓童的郎中也在压抑着不满。无他,骆晟从年垂拱,祝缨突然跳出来要参与谈判,户部与她关系再友善也会小有不喜的。
只不过窦尚书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排斥,下面的人也就不便发作,只好在心里嘀咕。祝缨看出来了,累利阿吐也看出来了。
窦尚书事务繁忙,即便不是年底也不会亲自盯着这件事。与累利阿吐场面寒暄之后,略陪着累利阿吐坐了一坐,就语气十分亲近地说:“本就有榷场,贸易之事并非没有先例。如何交易,让他们仔细商谈就是。”
累利阿吐并无异议,又说:“我要听一听,他们谈妥了,我就可以决定。尚书不必顾忌我,我知年末事忙,尚书要催督粮草。尚书的粮草足了,咱们的交易才能更顺利。”
何其体贴?竟不争执一下窦尚书走了,余下的人品级是不是不够与他这个国相相称。并且愿意为达成协议大开方便之门。这是谈判,不是招待,已经见过王云鹤、骆晟的前提下,日常招待祝缨出面是合理的。累利阿吐是“大邦”国相,谈判可以争论一下身份。
窦尚书又用力看了祝缨一眼,祝缨知道他要把这事儿落自己脑袋上。窦尚书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认为,在这件事情上祝缨比户部的侍郎还更有用一些,少卿对番邦国相也不算羞辱对方,于是毫不留恋地挟走了侍郎。留下一个郎中眼睁睁看着两位上司走了,剩下自己一个人左扛邻邦国相、右顶抢权的隔壁衙司还要防着上头派来的监工録事背后挑刺。
童郎中一时凌乱,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扛完这个事儿。好在一番客套之后也到了午饭的时候,可以休息。童郎中恨不得马上跑回去问一问窦尚书这事儿究竟怎么干才好?昨天就给了他一句“凡事三思,不可与鸿胪寺的人当着外宾的面起争执”。然后呢?接下来要我干嘛啊?
没有吩咐,你自己看着办。
午饭鸿胪寺给包了,从四夷馆那里送来的,户部的人蹭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又在旧邸里休息了一阵。
祝缨午饭后便将王録事与童郎中请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开门见山地说:“窦尚书先前是客气,我与録事一样,也是来观摩的。只因胡使是相国,礼数上不好疏忽,他来的时机又遇到京城事多。原本驸马亲自过来看看也不为,如今只好我来了。郎中只管忙你的。”
童郎中起先自认知道内情,以为是祝缨唆使骆晟抢权,现在一听解释又觉得祝缨说得也不算完全没道理。气消了一半,另一半仍是觉得鸿胪也想借机搞点事。不过少卿亲自给出了解释,他的面子也算有了,又说不干涉他,谈判还是让他露脸,另一半的气也差不多就消了。没人掣肘,谈判就容易多了。
再开口时,他就笑得愉悦而真诚了:“少卿哪里话?谁不知道少卿能干的?冼公在时咱们就知道了。还请少卿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
自家人先开解完,下午继续谈。这样的大事是不可能指望一个下午由一个少卿坐镇、一个郎中主持,就能谈下来的。尤其对方绝非易与之辈。祝缨并不心慌,只是不时点点桌子,让张、范二人认真记录,她自己一点也不打算插言的。瞧瞧屋里这几块料,包括她自己,就算谈完了,谁有资格拍板定案?累利阿吐能决定胡人的,她们决定不了朝廷,还是得上报。
所以童郎中表现得再差,只要话里没有特别愚蠢的让步,开始两天她都不打算说话,要先看看累利阿吐的招数。再说。
累利阿吐与童郎中稍谈几句就知道此人似乎也拿不了主意。童郎中心里有一个底线,是窦尚书给他的,能交易多少粮,要换取各类物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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