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敌三,败下阵来,心道:我必要与祝缨说明白!他要再糊涂,我必在御前陈情!
……——
祝缨此时正在御前。
新君想了一宿,今天就把祝缨召了过去。
御前没有别人,新君也是一脸的严肃。祝缨心道:户部没什么事吧?没有!
她上前拜见,新君依礼赐坐,两人沉默地坐了一阵。新君才开口:“阿翁最后的那段时光,我总在这里陪他,他教了我许多,或许是我资质驽钝,总不能领会。我之前屡次请教,你总不肯言明。如今朝中纷乱,全不似阿翁在世之时,我固然不如阿翁,总是天子,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祝缨认真地问:“陛下觉得,自己比祖父如何?”
新君有些尴尬也有点难堪地说:“自然是不如的。”
“臣不是在与陛下演萧规曹随。既然觉得自己比不上祖父,为什么会觉得祖父的方法,在自己的手里也是可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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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方缩脖拱背,大气也不敢喘,还要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地留意新君的表情。
新君更难堪了些,勉强道:“你这话也太实在了。”
祝缨道:“陛下想听不实在的吗?也有。”
新君一噎。
郝大方好怕新君拂袖而去,又或者把这位尚书给下了大狱。
祝缨却不慌不忙,她能这么说便是想好了对策:“您在这里接受教诲的时候,您的祖父已经君临天下四十年了,比您当时年龄的两倍还要多。满朝文武皆受知遇之恩,大半臣僚都是晚辈,看着他们入朝、甚至看着其中的许多人长大,他知道所有人的底细,明白他们的性情与能力。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对现在朝中大臣,有这样的了解吗?”
新君的脸乌黑乌黑的。
祝缨又说:“话不好听。但陛下既然登基为君,就与做太子、做藩王全然不同了。您的头上,再没有人为您遮风挡雨了,一切的风暴,都要自己来承担了。您是所有人的依靠。
所有一切书上记载的道理,您读的肯定比我多,如果照本宣科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长治久安,今日陛下又何须问我?圣天子,高深莫测。既问到了,我便不能再顾虑自身,也只好说一些实话了。”
新君慢慢地点了点头。
“陛下必是想励精图治的,却又有些不便之处,觉得晦涩难行。国家病了,想要一个治病救人的方子照方抓药,不想听泛泛而谈的阴阳调和之论。
其实方子前人已经开出来了,吃了没怎么见效,恰是没有调和好。
成人方用在小儿身上就要酌情删减用量,男人和女人的病症用药也有不同。同样的病症,春天和秋天的用药也会有不同。不能胶柱鼓瑟。
臣请先为陛下剖析眼前情势,您琢磨增减用量。情势看明白了,麻烦也就解决一大半了。”
神棍的目光总是那么的令人不由自主想亲近、想赞同,新君道:“你说。”
“一言以蔽之,承平日久有积弊。面上的就是两件事,一个兼并,一个选举。财富与人才。将才也是才。”
新君又点头。
祝缨道:“如今这个局面,不是您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从先帝朝开始的,至少要往前数十年以上。
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是一天崩坏的,也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您再敬佩祖父,大臣当朝殴斗,也是从他暮年第一次出现的。兼并也不是一天造成的。眼前虽然闹心,但还是要往前找原因。这是积弊,不是一天造成的。想改变,也需要循序渐进。
他教导您比教导您的父亲更多,是把希望放在您的身上的,能被他老人家看中,您必有过人之处。他把治病的希望放在您身上。”
新君短促地笑笑。
祝缨道:“您与他面临的情势不同,一是没有积四十年之威,二您接手的江山,不如比他的时候。那个时候,风调雨顺,这几年却是灾害频仍……”
新君不安地道:“是我德薄。”
祝缨道:“上天的考验罢了,还请不要未战先怯。”
新君又点了点头。
祝缨道:“您应对这样的考验,有什么准备吗?打算依靠什么?又有什么样的计划呢?”
新君道:“选贤取能。”
祝缨笑道:“郑、冼二人,谁贤谁能?”
新君的表情又难看了起来。
祝缨道:“路是要一步一步的走的,陛下的威望,不是‘人君’泛泛而论,而是陛下自己的威严,也是要积累出来的,急不得。熬过艰难岁月,恰是积累的本意。急躁不安,有损尊严。
您第一要心智坚定,您不坚定,所有人就都没有了主心骨,只好随波逐流。您现在想要做的是什么?您得心里定个调子。”
新君又点了点头。
祝缨道:“调子定下了,不是列条陈,更不是马上就发号施令,而是想一想——让谁去做、依靠哪些人。天子富有四海,百姓皆是赤子,道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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