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萌道:“天冷,进去说吧。”
一行人进了屋里,祝缨让人添炭盆,又要去妆束,皇帝笑道:“我来可不是为了虚礼的,围炉叙话更好。”
其他三人也就陪着他,榻上摆一张方桌,四人围坐,边上烧着火盆,檐下煮着茶。茶煮好了,一人一杯。
陈萌看了皇帝一眼,开腔了:“你怎么想的?把自己弄到家里,开心了?还嫌不够乱?”
祝缨笑道:“乱?我以为他们都消停了。”
“诶?”
祝缨道:“人与人的想法怎么可能都一样?有争吵是正常的,就是令尊在世的时候,与施、王二位,也不是事事都一致的,可那个时候为什么没乱?没有蔓延到下面,五、六品的官员,还能安心做事。如今连这些人的心思都不安起来,不像话。”
皇帝问道:“这与你当朝殴打御史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让他们看到参与其中会有什么下场,掂量一下够不够打的。捱不了这样的打,就老实一点,认真做事,别瞎掺和。虽说士人该心存家国天下,然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以有想法,但不能乱来。等着陛下与丞相们定策,他们照做就行了。
越界的下场,我给他们打个样。不能打机锋,就得血淋淋地打,须得一个人站出来,只能是一个人,打得清楚明白,也让人看得清楚明白。胡乱插足,死路一条,绝了胡闹的心。
我读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会做些粗笨的活计,那就我来。”
陈萌道:“只怕镇得住一时,镇不住一世。”
“没关系,我会动手。”
动手……
郑熹道:“这一次还没罚你呢!你就想着下一次了!”
祝缨正色道:“那就罚吧,我的官职可以拿去。”
郑熹道:“你就是看着如今朝廷要人办事才说这个话!”
“哦,那就夺爵吧。”祝缨平静地说。
她身上还有个爵位呢,那是在北地军功换来的,把那个罚掉了,可比一般的降级狠多了。爵位能传之子孙的,官职不能。
皇帝吃惊道:“你?”
祝缨耸耸肩:“只要朝廷能安定下来,这买卖算也划算。我当朝殴打官员,也是该罚。如果不重罚,朝廷威严何在?也是打个样。大家都安心了,咱们也就干些正事了。”
陈萌哀声叹气,肥猫无声地凑近熏笼,也打了个哈欠,祝缨道:“你俩还挺像的。”
陈萌瞪眼!
皇帝看着祝缨白皙光洁的下巴,忽然有点怀疑:他不会……生不出儿子来吧?所以才……
皇帝甩了甩头,把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道:“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以后万不可如此自作主张了!虽罚了你,也耽误了朝廷多少事情。”
祝缨起身应了。
皇帝道:“出了正月,你再回来。”
祝缨道:“是。”
没关系,赵苏会散播流言的。
……——
君臣三人在祝府吃了顿午饭才走。
皇帝回宫之后,对祝缨的处份也就下来了,削爵,闭门思过。
同时,皇帝又把霍昱等几个挨了打的调出了京城,不使他们在京中为官,所任也都是副职。
旨意下了之后,皇帝又加倍赏赐了祝缨过年所赐之物,额外赏赐锦袍玉带。除夕一大早,派了郝大方到祝府宣旨——正旦回来朝贺。
满打满算,祝缨也没休满一个月的假。
新年
苏喆给郝大方塞了老大一个红包,郝大方也笑眯眯地接了,向她道了一声谢。
红包也不白拿,郝大方又透露了一点消息:“这几天虽然封了印,陛下却没闲着,白天也不在后宫里,召了当值的丞相问事呢。听那个意思,是与户部有关的。”
祝缨问道:“哦,那是什么事?”
“好像是兼并什么的,祝大人……”他说话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怎么了?”
郝大方小心翼翼地上前,小声询问:“真个要不许人置办家产了吗?”
祝缨看他的表情顿时将前因后果猜了个大差不离。皇帝近侍,口风通很严,郝大方与自己有交情并不是他会同自己讲皇帝身边事情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置办家产”。
郝大方是随着皇帝发迹而发迹的,他又年轻,这几年才宽裕一些。不像蓝兴蓝德父子,发了几十年的财,也不像才退下来的杜世恩,跟在一个亲王身边管了几十年的事后来又管宫里的事。
郝大方正在对“置办家产”最热心的时候。
祝缨才把拿到的比较准确的数据给了皇帝,皇帝一个年轻人,也在兴头上,必是要研究的。她给皇帝的那些籍簿皇帝也理不清,还得问一问懂的人,最后这个事也还是要过经政事堂。
他们讨论的,正是戳郝大方心窝子的内容。
更难过的是,“抑兼并”这个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清爽,做一个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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