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很喜欢这样拥抱的姿势,更要紧的是看不见对方的脸,她嗅着?他颈间熏了茉莉香片的气息,轻轻柔柔地道:“谋逆——你觉得怎么样?”
叶亭宴半晌没?说?话,随后才缓缓开口,用一种奇异的口吻唤她:“娘娘。”
落薇诧异:“怎地突然叫起娘娘来了?”
叶亭宴置若罔闻,继续用一种颇为严肃的口气道:“娘娘执掌朝政已有三年,难道看不清朝中的局势?太师在?明,身?后是公侯世家,你在?暗,身?后是朝野清流,一明一暗之下,陛下才能放心?地撒手,许你们揽权柄、严相争。”
“你要斗他,需得徐徐而?图,不管他出了什么招式,都不能心?急。你要让他在?陛下的心中失去用处、失去?威胁、失去可依赖的本钱。大胤的宰执更迭何其频繁,若他手中不握滔天权柄,贬黜不过是一句话便能做到的事情。对于你们彼此?而?言,出刀不难,难的是如何确保这刀刃不会砍伤自己——谋逆,这样大的罪名,实在?冒险,你如何能确信自己能够在其中不留痕迹、全身?而?退?”
他分明说?得又温又缓,像是循循的劝告,可落薇听在?耳中,只觉言语中的锋利和威迫几乎逼到了近前,叶亭宴揽着?她的腰,忽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落薇下意识地想要推拒,想了想却没?有动作,任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露出一声不常见的嗤笑:“娘娘,臣所说?的,你想过没有?”
想过千遍万遍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落薇舒了一口气,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一个完全放松的姿势:“想过,怎么没?想过,我只是突然?觉得累了,实在?不想和他纠缠这些事情了,至于以后——叶大人多虑,陛下到底是我的夫君,相识十年、夫妻四载,殿中不仅有勾心?斗角,还是有情分的。”
情分?她居然敢相信宋澜的情分?
叶亭宴一时被她气昏了头,刚想出言嘲讽几句,便听她继续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吗?若本宫受了牵连,叶大人还是会保我的,是不是?太师一倒,不仅我以后能够少用些心思,叶大人的青云之路,便更加畅通无?阻了呀,你我结盟,不正是为了此?事?”
他伸手去?摸索她的面?庞,觉得心?中湿软一片,哀哀的依恋之意?,一时间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落薇趁他失神,猛地起身?,挣脱了他的怀抱。
她扶着有些乱了的鬓发,跳下了床榻:“罢了,今日我也只是知会你一声,时候不早,你先回去?罢,此?事容后再议。”
叶亭宴一言不发地下了榻,穿好官靴便往外走,转头却见落薇没?有跟过来,而?是在?殿中的桌子上摸索,寻了半天,寻到一块飞燕形状的铁片。
这铁片似乎是从?什么兵刃上掉下来的,落薇找到之后便松了一口气:“原来真的掉在?了这里,幸好……”
她抬眼才发觉叶亭宴没?走,于是便将那样东西往身后藏了一藏,然?而?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东西,顿时五味杂陈,心?中燎上一簇炽烈怒火:“你竟然?跟他在?这里见面??”
方才没?有想清楚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明起来,叶亭宴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怪不得你要让他回京,你以为有他的庇护,就算你以逆罪构陷宰辅,陛下也不敢动你,是不是?”
他突地忆起那日黑暗中瞧见的大胤军防图。
落薇懒得同他解释,便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娘娘的近臣也太多了些,”叶亭宴死死盯着落薇手中的东西,嘲讽道,“今日在?藏书阁与许大人一番言语,想必也对旁人说过罢?怪不得娘娘在朝野之中一呼百应,你既有如此邀买人心的手段,何必非要与我商议?”
落薇心?中一颤,声调都冷漠了不少:“叶大人在?内廷之中的眼睛,也不少嘛。”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露出个笑容来:“与你商议,自然?是因为你最得用了一些,你上次还说要做我最得用之人,难不成都是骗我的?”
“你——”
叶亭宴一时哽住,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落薇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突地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初见对方之时,只觉对方多智近妖,懒洋洋软绵绵的模样,好似什么事情都不会叫他觉得失算。
没想到相识不过这些时日,他就在?她面?前屡次失态,倒叫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55章 燃犀照水(二)
夏夜处处蝉鸣,偏京中流传“皇帝不杀鸣蝉”之事,无人敢违拗天家?旨意,就连往日捕蝉售卖的商人,都在今夏另谋生路去了。
裴郗夜行几?步,便已被夜中纷响乱得头昏脑涨,近叶宅之后,方觉清净了不少?。
汴都寸土寸金,早些年就算是国朝宰辅,若无祖上积业,亦要租房为生。去岁他捏着假文书离开幽州,赶赴汴都科考,同榜多位进士,在及第之后仍要为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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