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因为这种强势被迫接受好意,即便真的需要。他不能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想再一次与人分享自己的不堪。
段希灵往前两步靠近半开的车窗,试探着伸手去搭白项英的肩膀。
这是一个安抚性的动作,然而对方猛地哆嗦一下甩开了他。
“别过来!”
“白先生,先熄火吧,再来一次我可没有力气陪你赛车了……”
“滚啊!”
白项英很少冲人这么不客气地说话,对方还没有大的反应,他自己先愣住了。
与此同时段希灵借着路灯看到驾驶座内白项英光裸的双脚,同样不合身的裤管被胡乱卷起来,露出脚踝上的擦伤和尘土。
聪明如他,联想到前阵子的遭遇以及审讯室里霍今鸿对自己说的话,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对方消失的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
“白先生,那天我突然被特高科的人拘留,好在没被刁难,审了两次就放出来了。”
“……”
“是霍科长审的我,他问了我很多不相干的事,也问起了你。一开始我觉得奇怪,现在我明白了,你说与我见面会给你造成困扰,就是因为他,对吗?”
这话果然让白项英安静下来,段希灵接着道:“白先生,你要是不想回饭店不如就先到我家去避一避,也方便说话,你看如何?”
“……”
“我们刚刚一路过来肯定惊扰了不少人,现在保不准就有人在冲这边看,你现在回去,难道还打算在车里躲一宿吗?等天亮之后又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相信我,我不会做让你不愉快的事,但是现在你至少需要洗个热水澡,再吃点东西,好好睡个觉。”
段希灵不紧不慢地很耐心地说着,保持单手探进车内的姿势,仿佛怕对方突然把车窗合上似的。
“对了,你的助手呢,一直跟着你的那位?”
“他不会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
“他死了。”
原本已经接受的事实因为亲口从嘴里说出来显得愈发真实和残酷。白项英发起抖来,心想自己怎么就到了如此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只因为一个仆人的死,而是一夜之间他似乎失去了一切熟悉的东西,包括那个孩子。
五年前他只是离开了他,可现在他是真的把他弄丢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若真如此我更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谁来照顾你呢?”
段希灵纵使心里吃惊,表面上却忍着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白项英终于肯跟他交流,尽管只是短短两句话,但多少算是个好的兆头,比起继续追问,他想现在最要紧的是趁胜追击把对方劝离此地。
左右观望两眼记住路名和地标,他脱下外套自作主张地从车窗里递了进去:“给,白先生,穿上它,坐我的车吧,你的车我一会儿会找人来帮你开走。”
“……去哪儿?”
“去我家。”
“不……不必,我可以找家旅馆……”
“像酒店旅馆那种地方,你穿成这幅样子进去肯定是会被盘查的,你要是想换身衣服再去,那还是得先跟我回家。”
段希灵故作轻松用调笑的口吻说话,一边伸长胳膊从里面摸索着打开车门。
白项英将沉甸甸的大衣捧在手里,灵魂出窍似的,直到冷风灌进来才意识到双脚已经冻得麻木。
他确实需要一件外套,为了御寒,也为了遮羞。
第220章 73 栖息地(中)
白项英两手抱膝坐在装满热水的浴缸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花草香味,有点像金松饭店会给客人用的熏香,但又不完全一样。熏香是用来调情催情的东西,而这香味让人放松,昏昏欲睡,仿佛疲倦带走了所有烦心事,独剩下令人愉悦的那一部分留在梦中。
早知道有这样的东西,能够像烟草一样让他忘记痛苦,他也许就不必染上烟瘾,也不必戒得那么痛苦,令那个人厌恶。
——如果能够在太阳底下,在青草地上做白日梦,谁又愿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中等死呢?
白项英抬头四下里张望两眼,没有找到香味的来源,却看到了段希灵给他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和浴巾及洗漱用品放在一起,在他稍站起来就够得到又不会被水打湿的地方。
从穿上外套到踏进浴室,整段路他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一切都是段希灵在安排,他开车,把他引进家门,准备好洗澡水,自己再一次成了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人。
可是除了接受好意之外他好像别无选择,假使那不是好意而是陷阱,他似乎也只能任由自己陷进去。
幸而那样的“假使”不存在,至少目前为止就如对方所言,没有发生任何令他不愉快的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甚至连他进屋时在地板上留下的污迹也还在那儿,段希灵并没有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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