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时候,我正在本地的大学读一年级,住宿舍的单人房,梳一个到下巴的直发,修哲学和历史。那时候,天空有种很清很爽的气息,抬头吸一口,然后呼出来,脑袋与心交换而来的笑容,是分外的真。我是很平凡的女孩子,对小事很认真,一份功课可以前后改三次,改完又改,a和a对我的分别,是天与地。对于大事,阿博说,我就是水渠上飘流的枯叶,生死由命。升哪间大学、读不读硕士、他日毕业后做什么工作,我完全没有概念。但笔记我会做三次,一次铅笔版本,一次精细版本,然后一次电脑版本。我不是想考第一,只是,我真的想认真对待我的笔记。做笔记一定要认真,考试时会否用得上,甚至记不记得有那样的纪录,反而不重要。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四年,性格跟我有很大的差距。他和阿传本来是大学的同学,但哥哥读了一个学期便退学,说大学教育没有意义,走到一个摄影师那里学摄影。那个摄影师是法籍的,替很多外国时装杂志拍照,很有名,是哥哥的偶像。那时候妈妈十分反对他这个决定,而我,不知怎地竟因此更加喜爱哥哥。他做了没有低头的事。我和阿博走在一起已两年了。他是物理系的研究生。阿博最爱把脚放在桌面上,双手枕在脑后想东西。沉思过后,他会转动眼珠,搜索我的存在,然后微笑地招我过去。我像女儿,像猫儿,又像幼稚园生。他宠爱我。阿博时常在宿舍房间里抱着我,细看我的手指。他常说:“你是个古典的女孩子。”我没有异议。其实,古典是怎么样的?生活宁静而优游,唯一的放纵就是在课堂上吃士多啤梨味的pocky。对,那时候我爱吃百力滋。空气中,有pocky的气味。后来,当哥哥开设了自己的影楼后,我常常在那里留连。那里有各式各样的模特儿和明星,他们对我涸仆气。某一天,我在众多美丽笑脸当中,发现了那张anlfaceo我不是为浪漫而浪漫的人,但那张睑很柔和很柔和。眼睛的颜色是黯然的灰。不笑的时候高贵,笑的时候像婴儿。怎能够清楚形容一张真正令人着迷的脸?再多的句子也不及脸孔的真实。其实那数句形容词,是我历尽艰辛翻遍中学时代的日本漫画才找到的,樱花碎落之下是男主角赤裸的侧影,翅膀由他的背部长出,伸到天上去。旁白是另一个男子的嗟叹:“我可以肯定他是从天降下来。”我抱看那本漫画,走到阿博的宿舍去。阿博说:“二十岁了,还舍不得少女漫画。”我躲进他的怀里,问他:“信不信有天使?”“什么?”“从背部长出翅膀,然后‘啪啪啪’地飞上天。”“我相信。”他吻了吻我的眼睑。“啊?”我说。“你就是我的天使。”他告诉我。我把阿博抱得好紧好紧。anselface的名字是xavier,爸爸是法国人,妈妈是中国人。他与我同年,正准备上大学。他在哥哥那里拍照,是某本男性杂志的专用品摸del。在哥哥处留连之时,我除了笑之外,也偶然会把握机会,和他聊上数句。正在学习初级法文的我,以“je≈039;apghleshowy,etvons?”为开场白,然后他以中文回答我,间中教我几个法文单字。每次我抬头望进他灰色的眼睛,也感受到神召的圣洁,继而产生了幻觉,看到羽毛在他的头上四周飘散。我觉得很奇怪,虽然我的表情是一贯的恬静。我的表情没有出卖我,我甚至没有脸红。在那里留连的第三天,哥哥悄悄在我的耳畔说:“那张睑,很厉害吧!”我瞄了他一眼,没作声。anselface穿着麻质上衣,抱看一个金发美女拍大头照,人造风把他的长发吹得很厉害。往化妆间打了个转。舞台灯泡下的我有一双不大不小的圆眼睛,小小扁扁的鼻,小小圆圆的嘴,加上那娃娃发型,看上去很傻。二十岁了,人家参加香港小姐竟选的平均年龄才是十九岁,我比人家老,又比人家笨。我冷着一张脸走出来,对哥哥轻语:“别告诉阿博。”扮哥顺了顺我的短发。然后我再问他:“我是不是很肤浅?那只不过是一张比常人美丽的睑。”
扮哥正在换镜头,说:“用诸多藉口不去把握生命的人才肤浅。”然而我和anlface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在宿舍内抱着我的仍是阿博。“升year2要选科了。”他对我说。“我知道。”我回答。“选什么?”他问。“想主修法文。”我说。“突然对法文产生兴趣?”他说。“我一向都喜欢外文。”我抱住膝头。“这阵子你总是闷闷不乐。”他又说。“没有嘛。”我倚着他。“不用担心。”阿博却这样说了:“怎能不担心?你是我最亲的人。”我转头盯紧他的眼睛。不知是否望得太久的关系,我的眼睛红了起来。我负了他。在一个留连的午后,anlface约我喝下午茶,地点是那时候大学生必到的catstreet。我要了杯strbettyilkshthe,他则要bckrian。我的天使喝酒,我突然觉得很浪漫。他对我说:“你有张很宁静祥和的脸。”我笑。我的心很不宁静祥和哩。“你哥哥说你的功课很好,中学时代年年考第一。”我低下头,忽然为这些事感到很惭愧。我抬起头来之时,问他:“xavie叫,你对你的将来有什么盼望?”他想也不想,这样告诉我:“我希望可以简单宁静地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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