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沉沉,楼道里灌起来的风薄情的很,像有无情的手将脸上的肿痛伤口反复撕扯,不流血,疼得掉泪。
那个耳光几乎要把她这两年来辛苦堆砌起来的自信扇得粉碎,不留情面。
就你这样的还能评上区优秀幼师?
要是轩轩走丢了你担得起责任吗?这巴掌还给轻了呢!要不是看在你们幼儿园态度好,非要把你告教育局去!
女人刻薄伤人的苛责仿佛近在耳边。
杜禾吸了吸鼻子,钥匙旋开了门。
阳台窗没关,血盆大口呼呼漏着风,激得她猛一哆嗦。
地面散落着一张张写过的试题纸,桌上那本招聘考试题库被吹开了,正快速翻着页。
她抬手去按开关。
啪嗒一声后,这间单人宿舍依旧昏暗一片。
我没提醒过你今晚停电?发什么脾气呢?要我提醒你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吗?房东嗓门极大,语气刻薄透了。
杜禾喉咙酸的发堵,哽咽着一字一句回过去:不用你提醒,我明早房租交完就退房。
没等房东回话,她狠狠摁了挂断键,同时也狠狠地拉上窗。
屋内原本狂躁的一切瞬间静止,耳边剩了自己沉重的心跳。
杜禾蹲下去捡纸,眼泪无声砸在薄薄的打印纸上,边缘晕开成一个又一个圆。
一枚泛黄书签在纸的缝隙里滑落,掉在她脚边。
回忆的洪水猛兽往往来的猝不及防,这种毫无预警的伤害,跟削苹果时割到手指还痛上千倍万倍。
如果心烦,请拨打以下电话,一切服务,包您满意。
后头接着的一串数字,笔道深刻字迹工整。
她知道的,那串数字早就已经打不通了。
视线被泪水模糊,杜禾咬唇竭力不发出一点声音,用力蜷起的指关节却泛起了白色。
窗外的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慢慢黯下去,市民中心的高塔亮起了光。
橘黄色的,照亮了漆黑夜幕,在四月初春的汕城夜晚,看上去很温暖。
温暖而残忍。
残忍地一遍遍提醒她,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她一直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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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那年的冬天,某日一节课间操结束,她穿着奶黄色外套站在小卖部门口,哆嗦着朝手心哈气。
大家都在抢着买两元一碗的鸡汁面,小小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热气蒸腾,白烟盘旋而上,消失在薄凉的冷空气里。
热血少年不知冷,穿着单薄秋季校服,大咧咧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拉下校服拉链,将她手捂在怀里。
旁边吃面的同学纷纷起哄,她红了脸要挣脱,他笑得好开心,说了一句。
你别动,再动我就抱你了。
好学生脸皮薄,害臊地选择落荒而逃,坏学生跟在后头,故意大声喊她奶黄包。
她在文科最好的尖子班当榜首,他在理科班级里做吊车尾的混混头子,下课铃一响,他便跑过一整个操场来找她。
大家都知道有个坏学生在追文科第一的杜禾,但他们早就偷偷谈起了不为人知的恋爱。
对了。
记忆里还有那么一天,之所以深刻,是因为不止有温暖的奶黄色,还有桃子味棒棒糖的粉,以及他将她堵在离家不远的一条黄昏小巷里,缱绻深吻过后,残日落在他耳廓上有耀眼的绯红。
即使初吻后彼此温习了好多遍,少年却还是很紧张,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伴着远方火车缓慢驶过的轰鸣,环在她腰间的手羞怯又难以克制地探进她的校服下摆。
那是他第一次踏足她身体的未知领域,他微颤的手掌跟她的皮肤一样滚烫。
杜禾还记得他掌心覆上她胸口时淌过酥麻电流的感觉,她喘着气,唇瓣微启,发出难受的呻吟。
宋霖,我不要了,我想回家。
叫宋霖的少年咬着她发烫的薄软耳垂,手上力度不减,想要证明些什么,你喊我什么?
她快要哭出来了,微红眼角蓄着泪,阿霖,阿霖,我好疼
泪水模糊了杜禾的视线,她只看到眼前一大片余晖的金黄,以及听到耳边一声宠溺的轻笑。
他嘴里还有桃子棒棒糖的清甜香味,用着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吻说。
杜禾,你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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