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师喝茶的动作一顿,目光幽幽看向郑瑜:自己这不成器的孙女对自身认知倒还挺清晰。孟君轲也是被她这豪放的“承诺”噎了一噎,顺手拾起桌上的子炮碎片,似笑非笑道:“那你可要仔细检查这子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否则一整个军营的子炮,足以让郑大姑娘吃到下辈子。”涉及专业,郑瑜立刻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接过这片子炮对着烛光仔细端详了起来,看了半晌,她只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这子炮确确实实出自她家;二是这外壳没有半分问题。她表情愈发凝重,倏然起身去寻自己随行的仆从,吩咐道:“去将我的百宝箱拿来。”不到半晌,一个通体银亮的大箱子送至。孟君轲内心微哂,暗道郑瑜的喜好还挺独特,居然用银子做箱奁,但这箱子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奇怪。箱内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郑瑜先是掏出一对手衣戴上,继而又拿起一副琉璃晶透的叆叇戴于双目之前,然后还从箱壁上拿下一块铁环……看到这儿,孟君轲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种怪异感来自何处——这铁环为何是被牢牢吸附在箱壁上的?铁和银怎会相吸?定睛一看,这“银箱”通体隐有灰蒙暗沉之感,确实不似寻常金银光亮。这究竟是何材质?单就与铁互相吸附这一属性,若是能利用在战场上……“滋滋”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原是郑瑜将壳上残余的粉末刮下,用火灼烧半晌却反应平平;于是她又向内加了零星白色粉末一同灼烧,这些粉末便剧烈地燃烧起来,“滋滋”的响声清晰无比。显而易见,这些东西若是置于密封环境内,一定会引起剧烈爆炸。看到如此结果,郑瑜的脸色无比难看,她一字一句道:“有人将硝石的比例调低了。”不管结论如何,但终究是她家出产的东西出了问题。若是有心之士攀咬,祖孙俩难免要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即便最终证实并非出自他们授意,往轻了说最小也是个“办事不力”的名头。思及此处,郑瑜已是一身冷汗。她虽不知孟君轲具体身份,但见祖父如此反应,也后知后觉隐约有些猜测。此时此刻,求生的念头占了上风,郑瑜“扑通”一下单膝跪地,双手作揖道:“三天,三天内我定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孟君轲挑眉,脑中快速算了下军营的脚程,不容置喙道:“一天半。”如此折腾了一宿,天际竟已泛起鱼肚白。孟君轲终是觉得些许疲乏,打算借宿于天韵阁。只是不知孔师和郑瑜误会了什么,就连派来给她引路的小厮,都是那身段娇媚、风情万种的男子。单是推门一个寻常无比的动作,那小厮硬是做出了“柔弱无骨”的感觉。只见他软弱无依地半倚在门扉边,右臂指向屋内,紫色的纱衣状似无意间滑落半个肩头,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下巴微收,微圆的眼弧轻抬,声音中都透露出几分香甜:“大人里面请。”寒冬腊月,即便是在这彻夜燃炭的天韵阁,都抵挡不住初晨的寒意。
孟君轲似笑非笑瞥了眼那薄如蝉翼的纱衣,指着上方意有所指道:“美人儿还是要学着看看天上的颜色,不该穿的衣裳莫穿。若是得了风寒感染给我,那可是要被押入大牢的。”话毕,踏入屋内并随手将门带上。就在孟君轲准备上塌休憩时,却发觉塌上有人背对自己侧身而卧。她尚未来得及确认,塌上之人已然暴起,两片飞刀自被褥之间直直向她射来!即便孟君轲躲得飞快,却也堪堪被削掉几缕发丝。——是谁要害她?难不成是南辰王的人?他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又是几片锃亮锋利的柳叶刀袭来,孟君轲一边躲闪一边用双指夹住一片,然后飞身直取塌上那人咽喉之处。那人扬起厚重的被褥遮挡住孟君轲的视线,是以她一击未中,手下动作也越发凌厉,刀如雨下将被褥扎了个破碎。许是两人打斗的动作太过激烈,几个回合下来床榻也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孟君轲便径直跌落在那人身上,严丝合缝跨坐他腰上。本就破碎的被褥也被她趁机彻底撕开,露出此人的庐山真面目。在一地狼藉之中,拓跋禹面无表情注视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不咸不淡道:“原来是帝姬殿下,刚刚在下睡梦之中觉察到有人靠近,还以为是那藏在阴沟里的宵小之徒或是淫贼。”二人双目相视,孟君轲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沉默之际,门外小厮觉察到动静太大生怕出事,急忙开门查看。待他看到骑在拓跋禹身上的孟君轲、坍塌的床榻以及破成碎片的被褥,不禁双颊一红,目光闪烁道:“大、大人真是神勇无比。”孟君轲:“……” 撒娇孟君轲木着脸从拓跋禹身上爬起来,向小厮吩咐道:“劳驾换一间屋子。”拓跋禹也神态自若地从满地狼藉中爬起来,重申道:“两间。”小厮有些迟疑地看向孟君轲,显然是在等“能做主的人”发话。刚刚被拓跋禹讥讽为“淫贼”,孟君轲岂能吃下这等暗亏,她先是朝那小厮微微颔首,“那便两间。”然后眉尾微挑,随手拾起一缕破碎的被褥,语气暧昧意有所指道:“用坏的东西确实是不能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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