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可以做一本书,叫做“陆灿然观察日记”。
医学这条路比梁元峥预想之中的更加艰难,幸好他拥有应对难堪的丰富经验。
当同时去的规培生被骂哭时,梁元峥还能在被训后、平静地一人拉完所有心电图。
哭不能解决问题,梁元峥安慰那个同学,告诉他,带教老师大多如此。有些情绪化的污言秽语听过就忘,不必记在心上。
同学自觉受到奇耻大辱,哽咽着说老师怎么能骂他们没念过书?
梁元峥耐心宽慰几句,心中却想对方被家庭保护太好,仅仅是这样一句话就要被气哭——
他所听到的东西,要比这些更尖锐千百倍。尤其是在自尊心最强烈的青春期,梁元峥必须一遍一遍地出卖自己的隐私和自尊,来换取让姥姥、妹妹和自己正常生活下去的金钱。
他随后撞到了被家庭保护更好的陆灿然。
她又被骗了。
梁元峥撞到的“第二次”,但绝不是她被骗的第二次。
“傻不傻啊你!”似人非人的陈万里暴跳如雷,像一个狂怒的比格犬,“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呢?啊?一声不响地就捐钱,万一对方是骗子呢?上次被骗的事情忘啦?”
陆灿然据理力争:“可万一她真缺钱呢?”
“我被骗也就是被骗这些了,”陆灿然说,“反正那些是出去玩的预算,不影响我正常生活;可她如果真的很缺那些钱来治病——”
“烦死你了,”陈万里暴躁地说,“别忘了她只是你初中同学,你俩好几年没见过了;联系你就是借钱,你觉得合适吗?她为什么不找身边人借?”
“这不更好证明她已经走途无路了吗?”陆灿然说,“我们初中时关系也很好,她经常会把妈妈蒸的包子分享给我……”
“那也不影响她现在不回你消息,”陈万里打断她,“你又被骗了。”
“至少我又学到东西,”陆灿然说,“好了,我不在乎。”
“我在乎,”陈万里几乎是吼出来,“你能不能——能不能——算了。”
突然泄了气似的,陈万里转身就走,边走还边叫。
“别总是被人当血包,你是白痴吗?陆灿然,这么大年纪了,别总活在你自以为是的世界里,对人能不能有点提防心?陆阿姨就你一个孩子,你这样怎么管理好那么多店?”
陆灿然说:“我只是对朋友好又不是对每个人都很好。”
陈万里说:“那我可得和陆阿姨说好了,帮你把把关,免得被哪家的穷小子给骗跑!”
这句话让陆灿然声音骤然拔高:“烦死了!”
真不容易。
那还是梁元峥第一次听到陆灿然骂人,不算很凶,没有脏话,像个炸毛的白色长尾小山雀。
威慑力很小,只能吓跑同类。
陈万里跑了。
陆灿然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被戏称为“情人湖”旁的长椅,不远处有对情侣在掰面包屑喂天鹅,她默默地继续背单词,看起来真的不在乎那笔收不回来的借款。
和湖面上孤独划水的天鹅一模一样。
梁元峥想知道事情后续,但他没有靠近的资格;幸而重新分宿舍,舍友是陆灿然舍友的哥哥,江斯。
“陆灿然?欣欣的那个好朋友是吧,经常被骗的那个,”江斯简单回忆,“初中同学向她借钱?上半年的事了吧,我想想……想起来了,欣欣提到过,说人后来还钱了,陆灿然还请她们吃顿大餐。”
“什么大餐?”梁元峥问。
江斯翻聊天记录,把店地址转发给梁元峥,梁元峥点了收藏。
“对了,”江斯坐在椅子上,半转身,若有所思地笑,“你是不是喜欢陆灿然?”
梁元峥说:“无聊。”
他开始做执医题目,却怎么都静不下心。
江斯主动挪过来:“陆灿然现在还是单身。”
梁元峥读题干。
“欣欣说追她的男生不少。”
梁元峥在干扰项上打叉号。
“陆灿然的理想型是勤奋努力、积极上进的男生,要求爱干净、学习好、有规划有目标,身高189以上,身材匀称有肌肉更好,不抽烟不喝酒——”
笔尖在正确答案上戳出一个洞。
梁元峥打断江斯:“你怎么知道?”
“欣欣说的,”江斯观察他神色,笑,“说请我帮忙留意一下,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可以介绍给灿然——哎,我觉得你好像就完美符合,陆学妹这要求,就像是按你的标准来的。”
梁元峥低头:“别闹了。”
他做了十道选择题,错了九道。
关掉台灯后,江斯还告诉他:“明天欣欣生日,她舍友也都去;你想不想一起?聚个餐。”
梁元峥拒绝了。
明知走下去会失控,他决不踏出第一步。
“真不去?”
“嗯,你脸上的巴掌印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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