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醒眼神阴沉:“怎么有家长这么打压自己的小孩的!你都这么优秀了,他们是瞎还是脑子有问题啊?!”
“我最开始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可我发现,不是的,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当我是烫手的山芋,全都不要我了。”
夏唤铭的目光,落在街上被父母牵着手的小男孩身上。
他以为自己再提起这些会痛苦,但此刻心情却异常平静
风穿过人行道,带来鸥鸟的叫声,吹起夏唤铭的发丝。
他好久没有和别人讲述有关父母的话题了,在失眠后的几年里,他以为再次谈论起他们时,他的心中会有深恶痛绝的悲哀。
可是没有。
他现在的心情和这场风一样平静。
“我花了很久意识到他们并不爱我,也花了很久,不再需要他们的爱了。”夏唤铭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
陈醒重重地点头,声音里带着愤懑:“对!你就是得这样想!你什么都没做错,是他们不好。”
“不……”夏唤铭突然哽住,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有错。”
他缓缓抬起双手,似乎有暗红色的液体从顶棚滴落,一滴、两滴,滴在他的手掌上。
下一秒,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彷佛又回到了那个医院走廊,白炽灯将手上的鲜血映照得触目惊心,那些黏稠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夏唤铭痛苦地捂住整张脸,声音和他的心脏一样支离破碎。
“是我……害死了姥姥。”
花有尽 陈醒把夏唤铭骂哭了。
那夜的雨像破碎的玻璃倾泻而下,只剩下惨白的月色和救护车刺耳的鸣叫。
夏唤铭在大雨中奔跑,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像一根即将引爆的线,在线的尽头,是变为绿灯的手术室。
那些人在看见后,暴怒声响起,数不清的斥责声灌入耳膜。许久未见的父亲,在看到他的瞬间,额角上的淡红色转为深红,一把拽起他的领口,将他重重摔到瓷砖墙上。
“都是因为你!我看该死的是你才对!”
“你小子说话啊!凭什么你还活着?!凭什么是她死了?!”
夏唤铭的后脑勺爆开冰裂般的疼痛,耳朵产生“滴——”的耳鸣,下一秒,一个重物砸在他的额头上。
随着尖叫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眉骨流进嘴角,他强行睁开被鲜血刺痛的眼睛,不顾他人的嘲讽声,爬向被扔过来的物体。
即便被血污浸透,他依然能辨认出每道棱角——那是他曾经和姥姥提过的蝴蝶标本。
在一片咒骂声中,他跪在冰冷的瓷砖地上,用袖口一遍一遍擦拭标本上面的血迹。
可血液从他的额头涌出,越擦越多,汇流成血河,将他淹没。
他好不容易上岸,却穿着一身白布白衣,丧葬队的旗帜在空中飘荡,队伍穿过他无比熟悉的小路,踩过枯萎的野草,来到他们的家。
门楣墙上挂着黑白相见的“奠”字,跨入门栏,帐篷的四个柱子无情地打入姥姥种好的白菜田里,大堂正中央的照片是一张黑白照片
他的记忆恍惚,他只记得那天的香火味比消毒水味还要刺鼻,哭喊声此起彼伏。
他面无表情,盯着遗照前的贡品想——姥姥不喜欢吃桃子,她嫌弃那桃子皮剥起来麻烦。
她也不喜欢猕猴桃,她说那玩意不酸不甜还不如山上摘的小李子好吃……
她也不喜欢吃绿豆糕啊,那玩意噎嗓子,姥姥又不喜欢喝水,每次都得他在旁边撒着娇求她喝才喝下几口。
他的姥姥才不是那么无趣的小老太太,她喜欢年轻人玩的东西。
她说那些软糖的口感像她做的方枣糕,吃著有嚼劲;她期望能出现戏曲和流行乐融合的歌曲,她不喜欢哀乐,喜欢能跳起来的歌曲。
可是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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