狴犴宫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对外是冷面鬼军,实则都是活人,对自家宫主的联姻对象个个好奇得不行。加上小太子人小鬼大,宫主面前本本分分的,对着其他人又露出善察人心的那一面,一来二去,也有了几个浅交。
其中一个是前称旗司,小太子只记得他姓凌。
后来在拂荒城遇到新任称旗司陈敏,她还感觉到了一丝惆怅,毕竟在心里,前任称旗司,算她在狴犴宫的朋友之一。
凌旗司很健谈,第一次看见小太子,就夸她有“山雀蹁跹之灵性”,没头没脑是真,小太子却也受用,两个人的年纪跨了两座桥,但一个早熟一个幼稚,很快在暗中打成一片。
徐轻雪很忙,狴犴宫的格局和建筑,最开始,就是凌旗司带着她熟悉的。
他们不是那种能够交换心事的朋友,都明白对方心怀鬼胎,最多也就是嘴上打闹,在集众的场合看见对方时会心一笑。不过小太子倒也能享受这样表面朋友的关系,不交心就无需考虑太多,各自从对方身上择取最短暂的快乐,那正是她需要的。
年少时的友谊就像两支花火,起于兴尽于兴,幸运的是到后来她离开狴犴宫,和凌旗司的友谊终结在最快乐的顶点,还没来得及品尝下坡的惆怅,所以直到现在,那仍旧是值得不断回忆的美好关系。
相比凌旗司这种表面朋友,小太子对徐轻雪的心情,其实要复杂许多。
首先,这个人真的很忙。
呆在狴犴宫的前三天,小太子甚至没见过徐轻雪一面,她就像是消失在了狴犴宫一样,又好像是变成了空气,处处都能从蛛丝马迹中捕捉到她的形影。他们的交集浅的就像是飞鸟落在雪地的那一抹爪痕。直到
第四日清晨,小太子从床榻上苏醒,发现全世界都不一样了。
那天是徐轻雪的生辰。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的生辰,是全世界都会与之同庆的。那一天,她从卧房走到狴犴宫起伏错落的大小建筑中,每一处,每一个角落,甚至包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生辰”的喜洋洋。
这和小太子认知中的生辰很不一样。她记忆里的这天,每个人都死气沉沉,强颜欢笑。
小太子站在狴犴宫的后山悬崖上眺望,但见天云变色,绮丽无双,无数承载着祝福的神车从天而降,灵草,妙水,丹药如雨落,将这份喜气洒向人间。毫无疑问,那是来自神域的贺礼。
没有人不爱“她”吧,小太子想。
普天同庆,举世无双,那个时候小太子终于意识到,世界上最耀眼的那颗明珠,是她未来的妻。
还有比这更离经叛道的事情吗?
小太子笑了,舒展身子骨,宽袖下滑露出纤细的手腕,忽然碰到了什么,她一顿,扭头,正对上双黑黢黢的眸子。
“……”
虽然摘下了帷帽,也换了身衣裳,但那一刻小太子就是无比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寿星不好好接受万民敬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而且,小太子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徐轻雪的身高,面露疑惑。这人的胸这么硬,真的没生病吗?
“你好。”徐轻雪说。
小太子本想回“见过宫主”,但是看着这位宫主冷淡的表情,那四个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只好咽下,乖乖道:“你好。”
一边用眼睛偷偷打量“她”。
长相嘛,确实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无法直视的那种美。小太子的脚尖在地上蹭了蹭,就看见徐轻雪往自己的寝殿中走,不禁有点犯傻。
这不对吧。
她才几岁啊,还没成亲呢,就想着这事啦?
神仙,神仙……唉,她还是不够了解神仙!
小太子不知道宫主要干什么,又不想面对那事,只好磨磨蹭蹭地跟在后边,等她进门的时候,才发现里边支起来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吃食,全部都是徐轻雪精挑细选的人间烟火味,外加一碗长寿面。
不过小太子没出过几次门,根本不认得这桌上的功夫,只觉得丰盛。这时徐轻雪开口了,竟然是请她坐下,共度生辰。
小太子当时有点震惊。
不,不是震惊徐轻雪竟然不避讳辟谷。
她震惊的是,几乎全世界都在为你庆生的时候,你却独独跑到一个压根没想着你的未婚夫房里,就为了与“他”共度生辰?
小太子看向徐轻雪的眼神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她都清楚,高处不胜寒,像这种位高权重者,多半都有孤独的毛病,那些人看似庆贺,又有几个是真心,几个是想讨要好处?
或许对于徐轻雪来说,她这个“未婚夫”虽然陌生,但好歹是同一条船上的,生辰这天聊以慰藉,也无可厚非。
她是这样想的,徐轻雪也是这样让她想的。
这三天通过几个手下人的接触,他大概了解了这个杀劫的脾性:早慧,但心性尚且幼稚。
趁虚而入行不通,那他就主动示弱。这个年纪的小孩同情心过剩,拯救欲勃发,多半会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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