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万分,无端失手,竟将半杯葡萄酒洒在了地上。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像海啸一样,笨蛋,帕提斯,把他带回去,从明天开始带他到码头熟悉贸易。帕提斯是我的老师兼仆人,他无比顺从地抓起了我还在颤抖的手腕,我低着头走出了越加漆黑的夜晚。那是我第一次公开走出城堡来到码头,在此之前我也试图接近城堡以外的世界,但都以失败告终,寸步不离我的仆人帕提斯——他的忠诚只属于我的父亲。在我入睡以后,我一天的言行举止从他的口中吐进父亲伶俐的耳朵中,父亲以此来决定我接下来的日子怎样在他的cao控中度过。我无比亲切和热情地抚摸每一棵椰树,和碧绿的叶片握手,让每一朵丁香花蕊碰触我的鼻头,让它们馥郁的体香霸占我所有的感觉。我对帕提斯的喋喋不休充耳不闻,任性地保持着我的行进速度,早已将父亲说过的话抛到了三万英里海底。而当我到达码头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惊讶得不知所措,仿佛在热带海岛生活一辈子的人在弥留之际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却发现身处冰天雪地,不解和讶异之情僵硬在永恒的面孔之上。一处高台上面站满了我昨天看见的黑人,不光是高大的男人,女人和小孩都有,甚至有和我一样大的男孩。它们一律毫无表情,脚腕、手腕以及脖子上挂满了锁链,有的人额头上还被刺了字,应该是它的名字,非常奇怪的名字,叫起来像父亲给家里的小狗所起的名字似的。他们身上只有一片辨不出颜色的布盖住裆部,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胸部,仿佛长出了两颗饱满的黝黑凤梨。高台下面围满了欧洲人和阿拉伯人,他们对着台上的黑人指点和议论,然后我看到先后有两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家伙被领走。帕提斯在我旁边说,这两个人去管理甘蔗田比较合适,放牛也不错。我还没来得及分析他的话,父亲出现在台上,他对着下面围观的人说,好了,今天交易到此为止,后天还会有一批体质好的家伙,剩下的我要带到阿拉伯去。有人拽着黑人脖子上的锁链,他们机械地迈着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一步一步朝着码头的大船走去,帕提斯拉了一下我的衣袖,我跟着他朝大船走去,我感觉父亲的目光灼热地烤着我的后背。一个黑人跌倒了,好像再也爬不起来,他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两只手抓进沙滩里,想支撑起身体,可惜他实在没有力气,像离开水的鱼一样趴在了沙滩上,皮肤上沾满了沙子。我刚想上前,帕提斯拉住我,父亲对其他几个欧洲人说,算了吧,妈的,又赔了!有两个人抬起那个黑人一直来到甲板上,重重地摔在上面,发出咚的一声,好像他们仍掉的只是很普通的没有生命可言的东西。我的心一直隐隐作痛,并且毫无说话的欲望,看着躺在我面前的那个仿佛死了的黑人我再次想起昨天傍晚的画面。不知父亲何时站到了我的后面,他的手拍在我的肩膀上,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昨天你看见的那个奴隶正在自杀,本来我们想把他救起,因为他能卖个好价钱,谁知道竟被淹死了,看来这次又赚不了多少钱了。我像发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惊愕与恐惧,并且毫不掩饰的开始颤抖,我说,爸爸,这个人怎么办?他发觉了我的反应,稍显愠色,还能怎么办,出海的时候,扔到海里喂鱼。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爸爸,你放了他们吧,你看他们多可怜——住口!父亲厉声喝道,他的眉毛像两柄马上就要交锋的剑,愤怒地彼此靠近。他见我猛地哆嗦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收敛起燃烧的怒火,用一种无奈和威胁的口吻对我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你要时刻记住,你是白人,是他们的主人,他们全是你的奴隶,必须听你的话,对他们,你绝对不能有半点儿仁慈之心。我像一座石雕纹丝不动,将眼泪流进了心底。(3)断绝帕提斯带着我连续熟悉了一个礼拜的所谓交易市场,告诉我黑人额头或者前胸后背所刺的字并不是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是不配有名字的,那些字所代表的是奴隶主的名字。所以在我注意后,发现很多黑人带有一个相同的名字辛克莱恩——我的父亲。越是这样我越加感到脚步沉重,内心的负罪感愈加强烈,特别是在我看到关押黑人的石头房后,残忍的画面甚至让我悔恨自己为什么不生成瞎子。房子异常低矮,比我高不了多少,面向大海的一面墙上钻有一排黑乎乎的洞口。帕提斯说与这排洞相对应的内墙钉了一排铁环,黑人被一个挨着一个地拴在铁环上。父亲有意安排我亲眼目睹他们天理不容的罪行。那天正好是涨潮的时候,海水直逼洞口,父亲和助手的小船到达洞口,他们解开黑人的锁链,把他们从洞口拖出来,然后运往货轮。在来往十次以后,我实在不想看了,因为父亲他们对待黑人就像对待牲口一样,动辄又踢又打,每个黑人都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但是父亲不同意,他说要锻炼我的意志和胆量,这个时候有一个异常虚弱的黑人小孩,看起来十五六岁和我差不多一样高。他非常虚弱,走起路来打着晃儿,毫无光泽的黑色皮肤包裹着突兀的骨头,嶙峋的骨头好像随时都会穿破皮肤刺出一样。父亲大概也看出了这个男孩没什么价值,在他打算要用他去喂鱼的时候,我大胆地制止了这种行为,我走到父亲面前说,爸爸,你可以把他养得壮一些再卖,那样也不至于赔钱是不是?我说这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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