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锉着牙齿,看着周蓼脸色渐渐发紫才撒手,恨恨道:“名节?凤栖要是有名节,今日翁婿相见,怕要欢乐许多。哼哼,你们所谓的名节,就是男人争相投降,女人争相私奔?!”
周蓼剧咳了半天才缓下来,扭头说:“亭娘嫁于你,原是为折冲樽俎,可是你们背誓在前,反而诬赖我的女儿!不错,我一直教导她三从四德,教导她女儿家最大的贡献就是为两国和平牺牲自己的幸福。但是如今,她的牺牲是白牺牲了,我只为她不值!为她悲痛!”
她两行泪下,眼睛依然瞪得极圆,毫不害怕此刻眸子幽绿的温凌:“你杀我吧。如果说亭娘是第一个不屈于敌而死的女娘,我就当第二个!”
“你当不了第二个!”温凌色厉内荏,说完这句,陡然觉得自己内里的虚弱。
南梁投降的男人不少,顺服的女人也很多,但也有宁死不肯屈服的,比如柳舜,比如曹铮,比如凤栖,比如周蓼,比如不屈于幹不思的几个后宫嫔妃,比如那个敢跟他当面硬杠的高云桐。
他恨他们拉长了他攻克南梁的时间,但内心深处又是佩服他们的勇气和硬气的。
凤霈被摁着站不起身,此刻恐惧至极,索性周身往下一溜,从椅子上跪倒地上,哀求道:“大王,别理这些妇人之见!今日是磁州投降的喜宴,不要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投降的喜宴”确实是个叫人发噱的说法。温凌比幹不思理智,尤其是看见幹不思啃着牛蹄,笑嘻嘻看戏一般的模样,温凌就知道自己克制不住情绪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让别人看笑话。
他伸手扶起凤霈,终于重新笑起来:“晋王别怕,我只是试试王妃和郡主的胆子。”
看了凤杨一眼:“我从未打算犯晋王家任何一个人除非今日谈不拢,亲戚朋友做不成,就只好做敌人了。”
他终于把最重要的一句话抛了出来:“你哥哥被废为庶人,但凤姓在南梁仍有威望,我父汗的命令、朝臣的举荐,要请你来做这个国君。日后纳贡、征役、安排和亲,都由你来筹措了。”
这种傀儡“国君”岂是好当得的!
凤霈连连摇头:“臣一直被称为‘纨绔晋王’,朝中这个诨号我只佯作不知而已,但天下谁不知道?臣无法服众,徒增笑柄,也多半会误了汗王的事,还请大王另择高明!”
幹不思冷笑道:“阿哥,他好像不肯听的你的话诶?!”
温凌说:“晋王,咱们要是撕破脸了,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阴沉沉的眼睛瞟向凤杨,看得她恐惧得啜泣起来。
周蓼道:“扶桑不要怕,死国是节烈。”
凤霈颤声说:“大王……不必如此。但这事来得太突然,我实在一时无法决断。”说完,掩面“嗬嗬”大哭起来。
凤杨和另两个官家后宫的美人,颇感共鸣,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
只有周蓼面色如铁,撇着嘴一言不发。
温凌想了想说:“好吧,给你一晚上思考。”
愁云惨雾中,“迎接王师”的晚宴结束了,温凌最后总算给了个“恩典”,让晋王夫妻、父女团聚,然而也是愈显得珍贵,愈叫人不忍放弃。
凤霈在妻子女儿面前抱头痛哭,说:“我何尝不知道做这皇帝是极大的耻辱,生生世世都翻身不了,永远被史官和后人嘲笑!可如今凌逼上来,我又能怎么做?”
周蓼冷眼看着他哭,终于说:“今日家人虽然不全,也勉强算个团聚。在人间团聚极难,耻辱极盛,我们何不相逢于地下?靺鞨人再强硬,难道能推着死人上御座?”
凤霈倒抽一口凉气,抬眼见周蓼已经解开鸾带,对女儿说:“扶桑,这段日子你在冀王身边受惊了,与其被折磨而死,不如寻个自裁,还干净些。娘娘陪你一起。”
凤霈急忙伸手扯住那根鸾带:“等等,等等!”
周蓼怒目道:“你不敢死,我跟女儿自去死!拦什么?!”
凤霈哀告道:“也先过了今晚吧,总可以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法子。”
周蓼啐了他一口:“过了今晚,人家就要来问你‘思考得怎么样了’,你那个时候还死得了吗?”
又冷笑道:“这个什么‘皇帝’,连称为傀儡都是抬举的。明明就是靺鞨的‘搜括使’,日后长长久久把国库里的银钱、民间的男女送到靺鞨,把我们的子民当成他的奴隶,做一个卖国的牙郎(1)!真是想想都觉得羞愤!大王如果实在不愿此刻与妾一道自尽,就请大王赐下休书一份,让妾离了凤家,干干净净做周姓的鬼罢!”
凤霈满脸通红,好半日才说:“离天明还有五个时辰,你就不允许我想想办法?这会儿就逼着我死!我死了,他们就没办法再寻一个姓凤的人来登基?寻不出姓凤的,寻个愿意坐这个皇位的,也不难吧?”
他“嗬嗬”冷笑两声:“若是只剩个我能担此耻辱,这会子应该和官家一样,被严密监视在某处,谨防着自尽,哪有随我散手散脚的道理?”
“爹爹说得不错,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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