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的说法极大地削弱了我对于登山俱乐部六名负责人的敌视态度。
我当时自主判定颜添的精神状态相较于其他人要更为良好,因而决定针对颜添本人再进行一次完整的提问。
没想到也正是我将矛头对准她本人时,她开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情态。
那种反应有点像是恐慌症亦或焦虑症。
她捂住心口处开始喘气,我轻手轻脚靠近时,她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猛然起身,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等她缓了大约十五分钟,期间尽可能佯装平静,避免叫她觉得自己正经受着旁人的监视或者凝视。
在她发话让我提问时,她的脸色肉眼瞧来依旧很不好,可当我提出今日到此为止,我俩另约时间之际,她又忙喝止了我起身的行为。
她说:“要问什么就快问,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采访了!”
那时候我被她的气势唬住了,没意识到那究极理性的人从没说过一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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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据幸存驴友说,追本溯源,是你的失误才引发了那场事故,你承认吗?
颜添:我承认。若不是我的技术方面出了重大差错,不该造成那么多人员的伤亡。你应该也知道,为了保证出行的安全,登山成员身上都配有定位设备,可是接连的暴雨严重影响了定位器的精确度。再加上突发的火灾,由于防范措施没有做好,几乎所有的精密仪器都报废了,都怨我没能在火灾中及时将仪器都救出来,也没有在暴雨来临时保护好仪器。我试过抢修,可损毁的部分不可逆,十台仪器能给出十个不一样的结果……
我:尽管你把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可是从你的话里很明显能感觉到,似乎主要过错并不在你吧?
颜添:过错在我——!!!
她突然尖叫起来,采访也不得不叫停。我意识到颜添同老班一般,有着格外严重的自厌心理,急于将一切过错都揽到自个儿身上去。
我很好奇,她变成这样失去理智的模样,是因为网暴,还是因为那次事故。
在正常情况下,面对精神病人我会避重就轻,尽量不去触碰他们内心的敏感点,以避免他们发狂暴走。
可在面对这几个极有可能是潜在杀人犯之人时,我需要尽可能地挖出我所需要的以及我所未知的内容,即便这有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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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遭遇那场意外事故的时候,同行驴友是否对你造成了伤害?
颜添:我没能修好仪器,他们气昏后挥手打过我几拳,但被人拦下了,没伤到要害。
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自己有罪?是你自发形成的,还是外力造成的?
颜添:我有罪、我有罪——在他们羞辱我之前我就意识到了!!!吃白饭不干事!要不是迷路了,他们怎么可能乱跑,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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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开始说胡话,其实也不算完全的胡话,只不过她将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后来我将她打断了,并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什么“罪魁祸首”……
若颜添的过错不过是没有守护好那些仪器,那她算哪门子的罪魁祸首?
我又仔细翻看了论坛,关于颜添的内容涉及了许多“蓄意谋害”,譬如说她是故意要让他们去死之类的傻话,但大概要给她定个罪名,顶天是“失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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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谁,根据我改采访的内容,尽管有些支离破碎,却也并不似提前串通好所编撰出的谎言。
我知道,从那时起,我的内心已经明显偏向了几乎遭受所有人指责的俱乐部成员身上。
那么,我也成为网暴无辜者的共犯了吗?
不,作为一名记者,我始终谨慎发言,既没在网络上跟帖回覆,也极少在线下参与相关讨论。
所以更准确而言,我是一场暴力的旁观者。
可旁观者就无罪了吗?
当然从法律层面上来看,旁观者并不一定有罪。
可自道德层面上来看,仅以我个人的行为规范作为判定标准的话,我已经是个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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